Farewell SORA

须王并不说话，只是一直抚摸着巴的头发和肩膀。不知道沉默的须王在想什么，巴觉得有些不安。

“呜……什……么……”
本来想叫须王说点什么，但他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气音。越是想努力就越是说不出来，不过是徒增悲凉。

“巴……你的声音……”
发现巴说不出话来，须王的脸色刷地变了。看到须王的脸色越发苦闷，巴连忙摇了摇头。他不想让须王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不起。”
须王垂下视线抱紧巴的身体。躺在须王那宽厚而温暖的怀里，巴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我怕一开口，巴就会消失不见。”
虽然巴说不出话，但是须王还是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小声地这么回答道。

“我……为什么当时让约翰去接你呢。”
须王低吟着叹了一声。

“我听说你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巴的心跳顿时加快。须王似乎正努力地压抑着体内暴跳如雷的猛兽，表情沉重地说道。巴能够感觉的出来，在两人天各一方的这段时间里，须王也和自己一样遭受痛苦的折磨。

“我以为杀了你的是神木……我轻易地相信了这个谎言。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巴受到致命的重伤……”
须王的话让两年前的平安夜那一天的记忆渐渐浮出了巴的脑海。

他全部想起来了。巴从小在与世隔绝的异国研究所里长大。把他从研究所里救出来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须王是兽人和人类的混血儿，是日本的某个兽人组织的成员之一。在巴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和须王结下了契约。被须王从研究所救出来之后，巴被带到日本，和须王生活在一起。

从那天起，他终于过上了人模人样的生活。待在须王身边的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须王，他不想离开须王的身边。

然而破坏了这幸福生活的，是过去把巴囚禁在研究所的一位名叫卡米拉的男人。卡米拉执着于巴的特殊体质，靠着埋藏在巴体内的芯片找到了巴的所在位置。

被卡米拉发现的时候，约翰及时赶到解了围。后来巴把身体里埋藏有芯片一事告诉了约翰，这便是酿成之后一连串惨剧的原因。约翰命令巴离开组织一段时间，从巴的体内取出了象征契约的珠子。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坚持等须王来接自己呢，事到如今巴仍为当初的错误选择而后悔。

那之后，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的巴度过了一段时间的流浪生活。汹涌而来的悲痛和寒冷几乎撕裂他的身体。之后雪越下越大，最后体力透支的巴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过往的路人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巴，并报了警，之后巴就被送到了警察局。当时巴的记忆发生了混乱。大概是因为遭遇了太过痛苦的变故，大脑产生了拒绝反应吧。如果当时他把约翰给他的名片扔了的话，说不定事情还有些转机。但是巴无论如何也丢不掉那张名片。如果不把体内的芯片取出来的话，他就不能回到须王的身边。

约翰从一开始就打算除掉巴。只不过约翰没有想到，草田不但没有杀死巴，反而想到了用别的手段利用巴。

“这阵子，约翰的样子有些奇怪。”
须王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用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开始怀疑约翰。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对巴下手的人是约翰。不，我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已。约翰知道我对巴的感情，我以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须王的唇间逸出一声轻叹。即便须王已经很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巴还是能透过拥抱在一起的身体感觉得到须王那激昂的情绪。

“我错了。没想到……巴还活着。因为觉得约翰举止可疑，所以我让相模和莲暗中跟踪他，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因为跟踪的对象是我一直以来无条件信任的约翰……没想到结果出乎我的意料。”
须王终于放开巴的身体，紧紧地凝视着他。

“据说约翰闯入了某栋建筑，然后从里面搬运尸体出来……莲觉得可疑，等约翰离开之后就潜入了那栋建筑，看到一具兽人的尸体。为了弄清楚缘由，莲和相模跟在约翰后面追了出去……然后找到了巴。”
修长的手指撩起巴的头发，须王苦涩地笑了。

“你能想象当我从莲那里得知巴还活着时的心情吗？然而紧接着莲就大声对我说你快死了。就好像突然从欢喜的顶峰跌入绝望的深渊一样。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感谢自己的直觉。还好那天我也和莲还有相模他们一起去了，所以我才能及时把巴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真是的……要是让我再一次目睹巴在我眼前死去的话，我绝对不可能再保持理智了。”

须王颤抖的唇轻触了一下巴的额头。
巴不由地再次落泪，紧紧抱住须王的脖子。

“为什么巴会消失……这件事以后再问。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不会……再离开我身边了吧？”
须王凑在巴的耳边低声问道。看到巴猛地点头，须王终于露出安心的神色，吻了吻巴的耳朵。须王只吻巴的耳朵和鬓角，唯独不触碰巴的嘴唇。觉得有些难过的巴虽然希望须王吻他的唇，但是他无法说出话来。之前他从来没有渴望过能够说话。因为不管说什么，痛苦的日子还是会持续下去，现在他是如此渴望着把话说出口，但是失去了语言功能的舌头就是无法随心所欲地动起来。

“戒指……你还戴着呢，我好开心。”

须王抚摸着巴的右手，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颜。然而很快那张笑脸就开始扭曲，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刻在戒指内侧的那串数字显示着须王从研究所里把巴救出来的那个日子。

“巴，我爱你……再也不要离开我。”
须王哽咽着声音紧紧抱住巴，巴也紧紧地回拥须王的身体，用拥抱传递自己的心情。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照射进室内。抬起头便看到一只大手正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吻轻轻地落在鬓角。

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安心入眠了呢。

“早上好，巴。我把早餐拿过来了，我们一起吃吧？”
听到须王的声音，巴自然而然地露出笑脸，掀开毛毯下了床。卧室旁边是宽敞的客厅，客厅里摆放着几张沙发。除了有又大又薄的电视机之外，墙壁上还放着琳琅满目的酒瓶，下面是一个类似酒吧一样的吧台。不过最令巴感到吃惊的是客厅里放着一台三角钢琴，这里也许是某家酒店的房间吧？

在可以容纳六人的桌子上摆放着热腾腾的早餐。巴伫立在门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洗漱完毕的须王正在和不知道是谁的人讲电话。

“巴，莲和相模也一起吃早餐可以吗？”
面对这样询问的须王，巴点了点头。昨天的巴因为失忆而顽固地拒绝了莲。现在他想对莲道歉。

“莲，他说可以哦。那待会儿见。”
将电话挂了之后，须王走到身穿睡衣的巴的身边。

“这里是酒店的某个房间。昨天巴全身是血，所以我们就带你到附近的酒店避难了。莲和相模也很担心你，他们住在楼下。他们知道巴还活着都很高兴。特别是莲，大概是终于松了口气的缘故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家伙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呢。结果他还是没哭。”
须王顽皮地笑了笑，摸摸巴的头发。

敲门声很快响起。须王过去开门，巴跟在须王身后。一开门莲就扑了过来。

“巴！啊啊，真的是巴！太好了，昨天我都做好上吊自杀的心理准备了。”
一迎上巴的视线，莲就扭曲着表情紧紧抱住巴。巴紧紧贴着莲的身体，闻着他身上的香味，不由地一下子脸红了。莲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和他站在一起就忍不住看呆。

“太好了，巴。昨天我还以为真的不行了呢。还记得我吗？”
站在莲旁边的相模揉着巴的头发，语调轻松明快。巴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抚上莲的背脊。

“对……不……起……”
巴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努力说道。莲立刻察觉到巴的异常，松开拥抱的手，心疼地凝视着巴。

“用不着勉强自己说话，是喉咙有问题吗？还是得了失语症？不管怎样之后都要好好调查一下别的地方有没有出问题。”
一向毒舌的莲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语调这么安慰着巴。巴像鱼儿一样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他想告诉莲不要担心，他想努力发出声音，到头来还是只能发出奇怪的气音。

“吃早餐吧，要冷了。”
替巴解围的须王将他们带往餐桌。巴跟在相模和莲的身后一起回到桌旁，须王把椅子拉出来，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须王坐在巴的旁边，莲坐在巴的对面。相模好奇地环视了房间一圈，吹起口哨。

“真不愧是套房，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们住的那个房间，感觉就跟普通的商务酒店差不多。而且莲也太见外了吧，非要订两个单人房。”

“我就算再怎么有钱也不会和相模住同一间房。与其听你的呼噜声，还不如用绳子绞死我算了。”

“好过分！你明明没听过我打呼噜的说。”
莲还是老样子，喜欢用冷冰冰的话损相模。巴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两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丝毫改变。看到巴在笑，莲也跟着微笑起来。

“巴要橙汁吗？也有牛奶哦？还是两样都要？”
桌面上放着几瓶装有各种果汁的水壶，须王为大家把果汁倒在被擦得亮晶晶的杯子里。

“喂喂，怎么能让领导来干这种事啊。这种事应该交给手下的去做吧。”
从须王手中接过杯子的相模笑着说道。听到领导这个词，巴立刻抬头看须王。

“偶尔也让我动一次手嘛，我可喜欢做这种事了。……啊啊，巴。还没有告诉你吗。我现在……是组织的首领哦。”
须王把倒满牛奶的杯子递给巴，露出苦涩的神色。巴知道须王以前是兽人组织的No.2。他听说首领更替时必须在船上进行生死较量。这么说须王打倒了神木吗。

“表面上，须王是个超级威严的首领哦。对吧，莲。对反抗者毫不留情，之类的。”
须王一坐下，相模就咬了一口月牙面包，笑着说道。巴知道须王本来是不愿意做首领的，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须王是不是变了？

“在你们面前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吧。求你们饶了我吧。”
须王苦笑着将火腿煎蛋送到口中。巴也连忙把自己杯子里的橙汁喝掉一半，注视着桌上的早餐。桌面上摆放着火腿煎蛋和蔬菜沙拉，小碟子上放着刚刚烤好的面包。中间的篮子里放着好几种面包，周围放着各种酱料的小瓶子，有黄油，草莓酱，橙子酱，橘皮果酱之类的。巴忽然觉得肚子好饿，伸手拿起一块沾满了芝麻的圆形面包。

巴把面包撕成小块，涂上满满一层橘皮果酱，然后张大嘴巴一口咬下。美味得让他几乎流泪。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像这样吃早餐的机会了。

“你想知道详情？”
巴向须王投去询问的视线，须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解释起来。

“巴以前住过的组织设施已经化为废墟了。因为我害怕想起往事……现在那里已经变成忍的据点了。”
须王若有所思地轻声笑了出来。

“忍是个野生动物，住在那种废墟一样的地方不是挺适合他么？须王，你干脆把那个废墟送给忍好了，当做分手费。”
莲一边姿势优雅地吃着早餐一边对须王使了个眼神。忍是曾经和巴在设施里面一起生活过的一个年轻人。他也是兽人，有着嗜虐的怪癖。以前巴不太喜欢他，但是现在想起来倒也有几分怀念了。

“须王成为首领之后，忍就跃升成为TOP4的一员了呢。”
相模笑眯眯地对巴说道。兽人组织的上层是由首领和被称为TOP4的四位实力最强的兽人组成的。在巴的记忆中，曾经的TOP4是须王，约翰，莲和相模。现在忍也成为了TOP4的其中一员。

“除了发达的体能之外，我倒希望他能多长点脑子。忍这家伙就知道给我们惹麻烦，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帮我们的忙……就在前不久他又闯了祸。算了，这件事下次再说吧。”
莲脱力地耸了耸肩膀。

“说起来……看样子又有一个位置要空出来了，也许该挑选新人了吧。”
相模低沉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巴咽下嘴里的面包，不安地注视着须王。

“约翰没有回来……”
须王叹了口气，对巴解释道。与相模和莲发生对峙的约翰，之后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他怎么还好意思回来。要怎么解释才能够恢复到过去那样？是约翰说巴已经死了的。他把我们大家都耍了，想必开心得很吧。”
莲眼珠子一转，没好气地说道。巴不安地把身子凑到须王身旁。确实，巴也不对约翰抱有什么好感。那一天也是因为他才导致巴和须王不得不分开，但是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使须王和他的好朋友站在对立面。

“真没想到……不知道约翰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为了陷害神木，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等你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可以详细问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相模的话，巴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但是须王却伸手遮住他的嘴巴，向相模投去一个严肃的眼神。

“事情经过是要调查清楚，可是他伤害了巴也是确凿的事实。仅从这一点来说就不能原谅约翰。包括他欺骗我们的事。”
须王严厉的语气让莲和相模都不再反驳。

“那就只能着手寻找约翰的下落了。”
莲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冰冷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

“暂时先交给我们来搜查吧。”
相模也难得地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觉得无法与周围三人产生共鸣的巴陷入一阵忧郁之中。巴不是不恨约翰，只是如今这恨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真正意义上折磨自己的人是草田和清文，虽然这么说也许有点奇怪，但是对于偶然间找到自己的约翰，巴反倒怀有一种感激的心情。要不是约翰找到他的话，巴也许要在那个地狱中度过一辈子吧。就算自己真的被杀死，约翰把他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他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另外三人，但是他怎么也说不出来。明明现在已经没有折磨他的人了，可是每当他努力想要说话，就会从嘴里吐出奇怪的气音。

“巴都开始害怕了呢，别担心。我不会让他再接近你的。”
莲误会了巴的想法，苦笑着对巴说道。巴想告诉莲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他办不到。

“吃完早餐就回根据地吧。我给巴准备了新的衣服，放在卧室。”
须王伸手温柔地抚摸巴的脑袋。巴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餐。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巴和须王一起出了酒店。须王简直寸步不离巴的身边，不是把手搭在巴的肩头，就是牵着巴的手，好像只要稍微移开一下视线巴就会消失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巴的一举一动。

停在酒店停车场的四驱车似乎是相模的车子，相模坐在驾驶座，莲坐在副驾驶座。而巴和须王一起坐在车后座。车发动起来之后，车内响起了明快的音乐。须王握住巴的手。

“还记得以前曾经去过一次的总部吗？”
听到须王的话，巴立刻想起来。组织的本部位于东京的某栋高层建筑。表面上是一家公司的组织总部和巴过去曾居住过的设施的氛围不太一样，巴不太喜欢那地方。

“现在我住在那里。虽然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听了须王的解释，巴才知道现在他们正开车前往东京。

四个小时之后，车子开进了高楼林立的闹市区。大概是由于空气污染的缘故，天空看起来很浑浊。巴不安地眺望着车窗外流逝的街景，开始有些怀念过去自己曾经居住过的第五中心。设施周边的整个山林都是巴的游乐场。知道今后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巴不禁有些失望。

“等巴回去之后得好好庆祝一下呢。”
手握方向盘的相模兴致盎然地说道。

“你偶尔也还是会说几句像样的话嘛。不错，我赞成。今天晚上在须王的房间里通宵庆祝吧，叫个送餐服务之类的。”
莲两眼放光地转过来对车后座的两人说道。须王苦笑着看了看巴，巴迷茫地眨了眨眼。

“还是算了吧。我想和巴两个人单独相处。”
读懂了巴的表情，须王轻描淡写地否决了庆祝的提议。听到须王这么说，莲也不好再强求，笑着转过头去。

“好好，都依你。那就改天再说吧。”

在到达总部为止的这段时间里，相模一直和莲有说有笑的。也许是出于体谅巴的情绪吧。大家都尽量地对巴展现出笑脸，安慰他没事。要是能够发出声音来就好了。每当巴发出奇怪的气音时，须王和其他人的表情都会变得很悲伤，让巴觉得很难受。

来到有些眼熟的总部大楼，巴和须王一起走进建筑中。

“欢迎回来。”
穿过自动门，站在玻璃落地门前的警卫员立刻向须王低头敬礼。警卫员都是些身材强壮的男人。须王一言不发地打开指纹认证的门，抱着巴的肩膀走进去。这栋建筑和巴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过去那个仿佛美术馆一样的内部装修已经被改装成简单朴实的风格。巴有些好奇其中缘由，他还发现以前还在的那些巨幅绘画和雕像都不见了。

“忍在这里大闹了一番，把很多东西都毁坏掉了。所以这里就再也不放那些艺术品了。”
注意到巴的视线，须王低声说道。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须王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上他能够联想得到忍那暴躁好动的样子。虽然巴不喜欢忍，但是知道他还是老样子之后，不知怎么的竟忍不住笑出来。

乘电梯来到最上层，来到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

“现在，最里面那个是我的房间。莲住在那里，相模住在这里。还有……”
须王指着几扇门一一介绍，当他指着距离电梯最近的那间房正要介绍的时候，忽然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纤瘦的年轻人从房间里跳了出来。

“哟！呜哇！真的死而复生了啊，好厉害！”
巴认出了忍，被吓得睁大眼睛。忍的耳朵和嘴角挂着耳坠，那头金发比以前要染得更加浅一些。看起来冷酷无情的薄唇，嘴角夸张地高高扬起，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巴，仿佛一对上他的视线就会被他缠住不放一样。

忍掩饰不住兴奋地用力揉了揉巴的头发，忽然将巴的身体轻巧地举起来。

“啊！果然还是小不点最好，知道你没死我超开心的。你不在的时候须王他可没劲了。”
忍把巴高高地举起来，发出怪异的欢呼。巴被这样夸张的欢迎阵势吓得呆住，一旁的相模苦笑着搔了搔头。

“巴，你就忍一忍好了。这家伙刚从长时间的禁闭生活中解放出来，现在看来心情大好呢。昨天我只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巴的情况，须王说等巴回到本部之后就解除忍的禁闭……”
看来忍因为闯了祸所以被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因为巴的回归而重获自由。须王冲着兴奋的忍说了一句“放他下来”，巴的双脚才总算着了地。忍高兴起来真是让人吓一大跳，但是巴并不讨厌这样的欢迎方式。

忍喜不自禁地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阵，冲着巴笑了一笑。

“这是刚才我叫人帮买的。小不点就是我的救世主啊！”
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彩炮。巴在电视中见过这玩意儿，但是亲眼所见还是头一次，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忍拉动炮绳。

——啪！突然间发出一声震破耳膜般的响声，巴的双脚忽然间就软了。

他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野兽般的哀鸣声。
意识模糊的巴不知所措地捂住耳朵。然后，他才察觉过来，那个叫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巴！？”
须王大惊失色地支撑住巴的身体。但是巴忘了自己在哪儿，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因为四肢传来的疼痛而颤抖不止。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巴浑身颤抖着伏倒在地面，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恐怖支配了全身，连指尖都在颤抖。就好像身体的某处被枪击中一样，痛得生不如死。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身处噩梦之中。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泪水如同瀑布一样滂沱而下，他险些失去了意识。强烈的反胃和头痛，以及仿佛撕裂身体一般的疼痛向他袭来。这些都是本不应该存在的痛苦。

“巴，冷静一点。没事的，慢慢地吸一口气。”
朦胧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响起，有个人正抚摸着巴的背脊。即便巴的叫声持续不停，那个声音仍然非常耐心地安慰着巴，努力让他的身体松弛下来。

“吐一口气，巴。深呼吸。没事的。没事，没事……”
叫哑了的嗓子忍不住干咳起来，巴总算是听到了须王的声音。须王的手正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和肩膀。被包围在那温暖的体温中，巴慢慢止住叫声，抬起头来。

须王抱着巴的身体不停地安慰他。当两人的视线终于重叠在一起，须王像是为了不惊动巴一样，用指尖小心翼翼地为巴拭去脸上的泪水。

“作深呼吸，巴。”
按照须王所说的，巴颤抖着胸部开始进行深呼吸。就这样重复了数次之后，他才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方。莲和相模站在一旁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也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稍微冷静下来了吧？我们回房吧。”
须王抱起巴的身体，向三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三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愣愣地站在原地。巴浑身无力地搂住须王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这笨蛋！”

“哎，这是我的错吗……！？”

走廊远处的角落里，忍似乎挨了相模一拳。虽然巴的大脑还处于恍惚中，但他还是不免心怀愧疚。

来到最里面的房间前，须王伸手握住门把，走进房间。穿过小房间推开里面那一扇门，展现在眼前的是宽敞的房间。以前这是神木的房间。和那个时候不一样，现在这里被装修成办公室一样，摆放着办公桌和书架。房间里还有一扇门，推开门可以看到统一白色调的客厅。

“你好像累了，稍微躺一下吧。”
走到对面的隔间，可以看到一张宽敞的大床。须王把巴轻轻地放在床上，摸了摸巴的头发，替他把被子盖好。

“仁……”
巴蠕动着嘴唇想要呼唤须王的名字，须王竖起食指，摸了摸巴的脑袋。

“没事的，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放心吧……你的心跳比较紊乱，躺着休息一下，直到冷静下来为止。我哪儿都不会去。”
像是为了安抚惊魂未定的巴一样，须王的声音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平和很轻柔。巴轻轻点头，缩进了被窝里。须王用指尖轻抚着巴湿润的脸庞。

“……”
躺了一会儿便感觉到困意。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被关在笼中时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体会条件反射地弹跳起来。也不知道这样反复了多少次，某次巴猛地睁开眼睛，须王那充满苦涩的表情便映入眼帘。神色黯然的须王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巴。但是只要一对上巴的视线，须王脸上的愁云就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一如平常的温柔。

须王正在担心自己。

这让巴感到无比苦闷，为了移开视线，他只能再次缩进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