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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私信问咸鱼干太太要到了授权!非常感谢勤劳的太太让我少翻好几万字w(喂!
考虑到阅读时的整体性和流畅性,我将按照整体章节顺序,一边翻译一边从咸鱼干太太的博客那边搬文过来
黑暗圣夜 1987.4
译者:咸鱼干 (FC2)
1
门开了,瞬间涌进的冷风“嗖-”地掠过练的脸颊。外面已是花季天冷的时节了。
练忽的感觉前路渺茫,不由停住了脚步。男人见状,催促似地扬了扬下颚指示道:“走吧”
“谢谢您的照顾”
例行公事地回答,鞠躬后出了大门。他不记得曾受过男人的什么照顾,但像这样行礼后出去貌似是这里的规矩。
门在背后关上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终究被了出来。
没有丝毫喜悦。
之前已经错过了两次假释机会,当然是他故意放弃的。一旦决定假释,他就制造麻烦被罚,导致释放延期,满以为这样做的话,直到服刑期满都能一直呆在里面。不知为什么,上头决定了第三次假释,为什么就那么想把自己出去呢?他不禁恼火。随便地把人扔进来,这次又随他们高兴地把人扔出去。第三次他没有制造麻烦的时间,连和同室的一帮人都没有好好告别,就被强制迁往为假释准备的单人房中生活。因为怕麻烦,只好放弃引起事端乖乖过日子,这样一眨眼就到了释放日。
传闻说外国人的收押加,牢房和人手都不够。原本像练这种初犯且罪状较轻的徒刑犯人被送进B级监狱就是少见的。虽说是B级,周围也并不只有重刑犯和暴力集团成员,因为交通监狱已经塞满了人,交通事故罪的犯人也被暂定收押于此。这人怎么看都是与犯罪无缘的小职员,交谈后得知,他被吊销驾照三年无证驾驶,最后把一个孩子轧死了,那毫无疑问是个杀人犯了。
练叹了口气。
眼前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自己还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在匪夷所思,但直到那时练才发觉,即使匪夷所思,他还是心存着期待。
期待没有应验,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保护司也派人送信说,因为工作太忙不能来接人。练觉得那种事根本无所谓,但被严厉地勒令:出去后不许随便晃荡,直接去保护司。你还不是自由身,还有三个月刑期。
那把自己关进去不就结了?
保护司的所在地是小金井市绿町,没去过,也不知道怎么去。练无计可施地望着天空,随即被天空的广阔惊呆了。
心头终于静静地涌起走出围城的喜悦。
即使出去了,人生仍是一片迷茫,只要想起连生养自己的家乡都不能回,练几次都想死在里面。之所以两次让假释机会落空,也是一心想从出去后的彷徨不安中逃开。
但是,现在望见的天空,的确有着运动场的四角空间中望见的天空所无法比拟的宽广辽阔。
直到脖子仰得发痛,练一直凝视着天空,眺望着白云。
*******
入狱时,银行卡作为私人物品由狱方代为保管,出狱后已经还给了练。原本想在北府中的车站前从户头上取点现金,但不知道银行在哪里。幸亏狱中存的钱还剩了数千円,正好做电车费。
中央线应该有小金井这一站,仅凭这种模糊的概念,练从北府中搭上武藏野线,又在西国分寺站换乘了中央线。直到乘坐中央线后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知识是多么暧昧模糊,中央线中没有小金井站,只有在武藏小金井和东小金井两站中选一个下。完全不知道绿町离哪站近,到底哪一个车站更大,公车线路更多也是一头雾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面前的武藏小金井下站后,看到车站前规模不小的公交总站,练终于松了口气。
拿着写有住址的纸问过好几个人,终于知道该乘哪路车,顺便去银行确认了帐户余额。虽然早忘了一年前卡里有多少钱,一看至少还剩十五万,取出两万后,练乘上了公车。
保护司的房子从前大概是农家,占地非常大。因为附近建有小金井工业区的关系,道路配备整齐,平时却人烟稀少。
门牌上写有“池田”的名字,按了门铃后马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出来应门。
“是山内君么?”
对方很亲热似地加上“君”字,让练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
“外子留话说,你要是来了就等一下,请进吧”
池田夫人毫无防备地背对着练朝房里走去。这两夫妻大概已经照看过几个乃至几十个出狱的人了吧,那些人明明不可能总是满怀感恩堂堂正正重新做人的。练边别扭地想着边跟在她后面。
“不好意思,外子本来也想去接你的,只是突然有件工作。你一个人一定很不安吧?”
练想,池田夫人大概是搞错我的年龄了,说话的口气活像我是少管所出来的十七岁小鬼一样。甚至连装点心的盘子都拿了出来。虽然想笑,练还是忍耐住低下头去。
“肚子饿不饿”
“不饿”
“别客气哦。刚刚我打电话给外子,他再过一个钟头应该能回来了”
练一边陪池田夫人喝茶聊天一边等保护司的池田裕次郎回来。关于练的前科及所犯罪行池田夫人一概不问,只是一个劲地聊着丈夫和周围人的琐事。可以说她已经熟悉这种场合的谈话方式了,能小心地不触及敏感部分。
练稍稍有些放心,自从母亲说出让自己别回乡下去的狠话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孤身一人,如果有池田夫妇的帮助或许会出现转机···或许
池田裕一郎不到一个钟头就回来了。他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经年日晒的皮肤紫得像喝了酒。
“不好意思啊,山内君!”
池田和蔼地笑着,但眼神锐利。
“本来该去接你的。我在小平那里出租了几间房子,平时闲人一个。保护司的工作算是消磨时间吧,恩,多少也想为社会做点贡献。祖上代代是地主佃农,父亲晚年的时候不种地了,在田里造了公寓留给我。所以嘛,日子也过得轻闲。昨晚公寓的一间屋子发生了事故”池田一口气喝完了夫人泡的茶,“是在附近医院里工作的护士,因为恋爱问题想不开自杀了···傍晚迟些时候,遗体被发现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被警察叫去问东问西的”
“很辛苦吧”
练小声说道。见练能好好开口说话,池田安下心来,笑得更和蔼了。
“山内君的事我大概都听说了。怎么说呢,你这件事啊其实类似于一场意外。像你这样人生顺顺当当的一旦栽了跟头,反而更加会吃苦头,但是千万不能灰心,不能焦躁啊。这个···”池田打开起居室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一个茶色信封。“这是山内君你的家里人放在我这里的,前些天来的”
“···是···妈妈么?”
“不是。是你的姐姐吧,结婚的那位”
“啊···是的”练点点头,姐姐雏子的确嫁到了东京。
“我作为你的保护人联络了你的家人,他们全全委托了我”
练打开茶色信封,里面有封叠好的信。他打开略微一瞥,却没有细读。信上的笔迹是姐姐的,练了解姐姐的性格,也猜得到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母亲没有来信,练暗暗觉得心怀期待的自己活像个傻子。除了姐姐的信,信封里还有一本存折和一个印章盒,存折的面额是三百万。
联抬起头,一时间无法明白存折的含义。但对视后,池田的表情终于让练明白了事态。他的表情活像吃了颗苦胆。
练又确认了一遍信封内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张纸,是关于放弃继承权的全权委托契约。上面用铅笔淡淡画出了盖私章的位置,还有笔记提醒:附上印鉴证明。
练看着存折:“是断绝亲子关系的补偿费么”
不知不觉将心里想的说出了声。
“不能这么想!”池田粗声粗气地说道,“你的家里人也有很多不得以,父母肯定因为你的事操碎了心····这可是笔大钱啊。为了让你开始新的人生,双亲已经竭尽所能了,你应该这么理解这笔钱的用意啊”
父亲不可能为了自己做什么,练在心中冷笑道,啊,导了这出戏还强迫母亲同意的就是父亲吧。他肯定咆哮着:那种孽种,把他给我从继承人中除名,一刀两断!母亲无法违逆他,这笔钱十有八九是她的私房钱。娘家多少算是富裕的农户,这点私房钱她应该不缺。
用三百万和儿子断绝关系的母亲
因为那个女人哭着说:求求你拉,别上诉就这么判决吧。自己才放弃了。如果横竖就打算断绝关系,为什么不让自己战斗到最后呢?
联第一次觉得如此不甘。他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了,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溢出眼眶的泪水。
“山内君”
池田动摇了,或许是误解了练不甘的泪水的理由。
“听好了!话说在前头,不可以恨别人,否则又会走歪路,下次就会掉进深不见底的沟里。不要把错归咎于别人,自己的人生就要由自己负起责任。你啊,正是胜负关头哦。你还年轻,失去的东西都可以重新得到的。绝对不能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啊。知道吧?”
练没有点头。心底一阵阵发冷。脑中有蝉一直在“吱—吱—”地鸣叫着。
池田小声叹了口气,但立刻振作精神,声音变得明朗起来。这态度仿佛在说,对付不顺从的前科者也不是头一遭了。
“关于今后的注意事项,如你所知,刑期还剩几个月,直到服满刑前都不能给予你所有的权利。首先是旅行,只能在国内,去的地方和目的都要向我汇报,否则会很麻烦。你能随时主动和我联系可是假释的重要条件。在余下的刑期期间要是引起棘手的事件,有关方面将会判断是否要再次收监。所以千万注意不要引起事端,免得给警察添麻烦。不止是违法行为,这个你要特别注意,能够成调解的个人打架斗殴事件,一旦被判断是你品性不端引起的,也会将你再次收监服完剩下的刑期。虽然话不中听,剩下的三个月刑期,品行端正是必要条件。理解了?”
练点点头。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必须决定工作。假释期间不能成天游手好闲,必须从事劳动,对社会作出贡献。话虽如此,也就是像普通人一样工作认真生活就行,别想得太难。世上的人每天怎么过你就怎么过。顺便说一下,有工作的地方了吗?”
练说没有。
“恩···像你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耐心找找一定能找到好工作,总之,没有定下来的话就到我给你准备的地方工作吧?详细情况我稍后说明”
“拜托你了”
练低头致谢。暂且不用担心出狱后马上就饿死了,但自己也永远失去了能回去的家。
四月。朽木的樱花花期尚早。河堤上开出了蒲公英,正是采集笔头草的好时节。
好想回去。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他知道,现在却想回去。最后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呢?因为忙着做实验,已经好几年都没回家了。本打算顺利写完论文就回去一趟的,就职单位已经定下了,是家外资企业,一两年后就会去美国的大学进行企业留学。毕业后听说可能转职去总公司。这样一来,故乡就变得更加遥远了。在那之前想回家一趟,但这已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呢?早知会变成这样的话,为什么···
2
六个榻榻米的统间加上厨房,组合浴室的简单屋子,房租却高的离谱。经济长期繁荣昌盛,不动产的价格似乎也节节攀升。
不管是住所还是工作,练都没有不满。工作的地方是个印刷工厂,工作是搬纸。一整天穿着工作服戴着劳动手套流汗劳动,还学会了开叉车。所幸入狱期间驾照没有到期,更新后还能开两吨大卡车。社长是池田的至交,听说公司已经接收了好几个出狱的人。同事从来不过问他过去的事,人人都很亲切。练倒是得到了关于池田的很多情报,他偶尔露出的锐利眼神是有原因的,听说他一直是个警官,因为肝脏不好才辞职不干了。
池田建议说,好不容易读到了研究生院,最近不如换个能活用知识的工作。现在正是经济景气的时候,找一找就会有数不清的就职机会。实际上,只要稍微会用点电脑的人,很多公司都是如获至宝。练很满意印刷工厂的工作,但出于单纯的兴趣搜购了很多计算机相关书籍。在高墙中度过的一年零几个月中,计算机技术正突飞猛进地发展着。
做完工作,练就在房间里埋头学习,一天眨眼就过去了,每一日都充实得不可思议。呆在监狱的一年零几个月仿佛是别人人生的一部分似的。三个月里和谁也没有做爱,这也是许久没有的情况,连自己也有些惊讶竟然没有想做的欲望。在里面时,只有那种行为才能确保自己的立身之所,也是寻求某个人保护的手段。而且确实存在快感,连自己都一心以为是喜欢那种行为的。或者说试图这么以为?
不管怎样,那种行为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必要了。不多久就会对女人感兴趣,自己会回复到原本理所当然的 ‘男人’角色吧。
剩下的刑期已经服满。池田在自己家招待了练,为他准备了简单的庆祝宴。
“这下子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自由身了”池田兴高采烈地喝着啤酒。
“这三个月我看了你工作和生活的态度,真的非常佩服。你已经没事了,一个人也能好好干下去。但是只要有困难,欢迎随时和我商量。虽说服满了刑,你还是留有前科,今后可能也会因为某些事而不愉快,但像我最开始说得那样,千万不能消沉,沉不住气的话可就输了。你的人生还长,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不懈努力···”
池田三杯下肚就会变得饶舌,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没完没了的演说,一边细细品尝着久违的啤酒。进大学之前一滴酒都没沾过,但刚开始喝时,练就知道自己酒量很好。爸爸和哥哥也是,听说妈妈家也尽是些酒量好的人。就连姐姐也能面不改色地干完一瓶啤酒。可练从不喜欢酒。学生时代的联谊会上,周围的人都喝得烂醉兴致高涨,自己却愈加清醒,渐渐觉得无聊。有人说过:你真是性格阴沉啊。练没有考虑过自己是阴沉还是开朗,但从小时候起,爸爸就经常焦躁地吼着:你为什么会这么老实。他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的。
老实。真的是这样么?
练没有那晚的记忆。不,他觉得自己有。的确做了个梦,是什么样的梦,醒来时就忘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确信自己在睡觉。一直对着电脑,觉得累了就关了电源,那是几点的事?只要能证明这点,说不定就能从一连串恶梦中得到解脱。但他不记得了。一个人生活,明天又没有预定计划,当然没必要在睡前看钟点。只是累了困了,就关掉电脑睡了。论文正写到紧要关头,除了做实验留在学校外就是万年钻被窝。一躺下就有棉被。正值盛夏时节,总是运动短裤加T恤的打扮,连换衣服都省了。房间里没安冷气,打开窗稍稍会有风吹进屋里。他翻倒在棉被上,像滩烂泥般睡着了···他相信是这样的。
可事实上,不是这样,大家异口同声地否定。不是这样,你没有睡,而是偷偷溜出被窝走到夜晚的街道上,用小刀划花了女人的脸。
或许自己是失去记忆了。那时候,他相信那件事绝对不是自己干的,肯定是搞错了,或者是谁的失误。但在一年零几个月间,他变得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性格,甚至觉得可能真会干那事也不一定,只是没有了那时的记忆。练清楚地认识到,或多或少,他的性情中潜藏着和老实温顺有着本质差别的东西。
曾有个男人很厌恶练。同房的人中,只有他时不时找茬,以羞辱练为乐。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同性恋了!”
那个男人故意讲得口沫横飞,有时则真的会朝他吐口水。练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这么厌恶自己,他从未对男人做过什么,也没给他添过麻烦,甚至都没有违抗过他。说到底,他其实是极端恐惧同性恋吧?与其说他憎恨所有同性恋者和同性恋行为,不如说是心存恐惧。田村对这方面了解得很清楚,也告诉了他很多事。练觉得这话真是没道理。
某天,练无意间向北村抱怨道:他已经受不了男人的故意刁难了。也没有特意拜托北村为自己出气的意思,只不过是发牢骚罢了。当天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就见北村很希罕地和尾花,井野三人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这批人平时关系不太好,只有在爱用练代替充气娃娃这一点上有共同兴趣。虽然对这三人扎堆觉得奇怪,反正也和自己无关。
第二天工作时,厌恶练的男人――高冈受了重伤,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冈被转到医疗监狱治疗,从房里消失了。北村,尾花,井野什么也没说,连表情也没变。就连田村也一直沉默,宫田和伊藤也绝口不提高冈的事。
练只觉得莫名的爽快,是和某件事有关联,还是所有一切都毫无联系,这些疑问都无足轻重了。高冈不在后自己心情愉快,练也毫不掩饰这一点。不管有没有关系,心情不错也就乐意服侍得北村他们高兴。并没有特意答谢他们的意思,只是再不用担心高冈一边恨得牙痒一边竖起耳朵听,想到这里就能放开胆子做了。
几天后,田村有意无意地看着练小声自语,那话久久响在耳边无法忘记。
你啊,说不准是个很可怕的家伙呢。
“山内君,再来点吧?”
池田往练的杯子里倒上酒。
“你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前途无量啊。别说是洗心革面了,不多久就能大获成功的。我看人准没错,你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目光也和常人不一样,再加上头脑又好,只要肯认真干一定能成为人生的大赢家的。这样的话,你也能堂堂正正回老家去了。对吧?”
练想说:回不去了,但欲言又止。将来能不能成功,这并不是问题症结所在。只要父亲活着,就绝不会原谅自己。父亲一天不原谅自己,自己就不能回到朽木老家。
哥哥的墓在哪儿呢?如果是和山内家先祖的墓造在一起,他还是知道地点的。
对于哥哥来说,不能成为政治家就意味着死亡吧?在目标破灭的瞬间,哥哥的人生也就迎来了终结,这是他的宿命。
哥哥总是很正直。正直,强大,温柔。他不像父亲一样随便乱发脾气,见父亲蛮不讲理地对待纤弱又女孩子气的练,他还会责备父亲。
只要知道练被同年级人欺负,哥哥肯定会去帮他报仇。成绩拔群,运动神经又佳,没什么事能难倒他。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山内家的长子真是神童,次子啊,就像人偶一样漂亮呢,要是练歌舞伎再合适不过了。
对父亲来说,哥哥是至宝。他鲜少关心姐姐和练,而把关爱都倾注在哥哥身上。高考时哥哥一举考取京都大学,在滋贺县议会的事务所供职后进入东京,成了众议院议员的秘书。而后和该议员的次女订婚,准备参加下届众议院选举。练内定了就职单位后,两人一起出去喝酒,哥哥依旧是那么开朗,可靠,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那天晚上,是练最后一次见到哥哥。
池田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练只是认真工作三个月,今后貌似也没什么问题,值得他那么高兴么?真不可思议。接收有前科的人,让他们重新做人已经变成了池田生存的意义。
不管怎么说,练对如今的生活没有不满。像这样安稳度日,能继续学习喜欢的电脑知识或者从事相关工作的话,他就别无所求了,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印刷公司的工作说到底只是临时工,既没有奖金又不带社会保险。但社长说过,按公司制度,认真工作一年就可以转为正式工。现在的工资负担房租和伙食费已经吃紧,幸亏有母亲给的‘补偿费’,还能买几本书。
练喝着啤酒,终于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已经走出最低谷。没有了能够归去的故乡,至少睡的地方还有保障。
3
八月的炎热晚上。因为许多同事从印刷公司辞职,这个月排满了送别会。除了平时那些同事,还有个生面孔的男人。听说直到去年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现在自己在外头开了家小印刷厂,所以除练以外,公司的人似乎都认识他。男人大约四十四五,体格仪表都不错,嗓门也很大。虽然无节制地猛喝,但从喝得面红耳赤又吵又嚷的酒品看来,男人酒量似乎并不好。酒品不至于坏到胡搅蛮缠的地步,可就算周围人都劝他该适可而止了,他也不肯放开杯子。
练也被劝着喝了好几杯,却还没到醉的程度。同事们知道练酒量很好似乎都很意外,刚开始都兴致勃勃地劝酒,见怎么灌练也不醉,就不再劝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去年辞职的男人坐到了练的旁边。男人名叫村泽,说的话乏味至极,都是些自吹自擂,无外乎他怎么在这公司认真工作,存钱,独立的。但练一直顺从地点头听着。
喝完第一摊,第二摊听说要去卡拉OK,练推辞后和大家分手,喝得路都走不稳的村泽也和练一起朝车站方向走去。
“你住哪儿”村泽自来熟地搭着练的肩问道
“就在那里”
“能走着去?”
“十分钟左右”
“那到你家去再喝过”
练吃了一惊,他不明白村泽真正的意图。
“我家···只有啤酒”
“买回去就行了嘛!还不到十一点,自动贩卖机有的卖嘛!”
“但是,酒已经···
“你不是很会喝么?”
村泽笑了:“我被你的喝法吓了一跳,果然啊,面上再怎么老实,有前科的人到底不一样啊”
联偷偷看着村泽,只见他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
“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因为我也有一样的遭遇啊”
村泽大声笑道
“在那种穷酸公司忍了十年,没办法啊,就算经济再怎么景气也没人会雇有前科的人。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能独立了,真是松口气。喂!你要不要上我这儿来干?总之,现在的工厂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对付,人手当然越多越好啊。反正以你现在的工资也买不了女人吧,上我这儿来的话,多少会给你点好处。”
村泽看来似乎并不打算回去,练虽然一点也不想转投男人门下,见他这样也只好带他回家了。
一边豪饮着半路上买的一大堆酒,村泽又开始吹法螺。吹着吹着自己也厌了,话题就转到怎么会进监狱的事上,一说就追溯到他的童年时代。虽然觉得厌烦,但想到男人一直隐藏着过去小心生活,根本没机会公开这些事,自然会想一吐为快,练还是忍耐地听着。要是被问及“你又是犯了什么事,判了几年”的话就棘手了,他一边小心提防着,反正就算男人问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村泽只是一个劲说自己的事,并没问练的事。不多一会儿酒喝完了,村泽也不知不觉睡得鼾声如雷。
因为喝得要醉不醉,又被村泽毒气一样的酒味熏得睡不着,练给倒在榻榻米上的村泽盖上毛巾毯后,在边上随便躺下就着台灯光开始看书。闷热的晚上,即使窗户全开,屋子里仍被村泽满是酒味的呼吸和燥热的体温搞得臭气熏天。
终于有了些睡意开始迷迷糊糊时,背上忽然感觉到人的气息。练以为是村泽睡梦中翻了个身。但他错了。浓烈的酒气吹在耳后,他反射性地想爬着逃开,后背被压住了。村泽的身体非常重,胸口被压得呼吸困难。
“让我上吧”
村泽安抚般地低语道。
“哪~哪~~让我上吧。反正长了这么张脸,肯定被插过了吧?这种事都习惯了吧?”
练无声地反抗着。他讨厌村泽这个男人,自己根本没道理由着这种家伙上。练不由怒火中烧。
“我会替你保密的”
村泽边笑边说。
“蹲过班房的事,你想被别人知道么?听说你是重监的?我是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哟,想想能进重监的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吧。就让我上吧,又不会少块肉!我在里头待了四年,平时也挑年轻的“吃”,出来后那段时间满脑子都是女人,每天围着女人转,最近也玩厌了。看到你的脸又想上上男人了。哪~让我做吧,哪~”
村泽的笑让练特别火大,尾花和井野都不会笑得这么看不起人,连北村都比他好些。
反抗的过程中摸到了台灯。练不顾一切地一把抓过,转过身,朝压着自己的村泽额头上猛地砸去。
灯泡“啪——”一声碎了。村泽惊叫着捂住额头。练跳起身,从正面一脚踹上村泽的脸。
“妈···妈的!!”
鼻血涌了出来。没有了台灯光,从窗户照进屋里的月光中,依稀可见他脸上滴落色的液体。
“我和你没完!!我要去和社长告状,让他马上开除你!!以为随便就能找到公司会雇有前科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男人是那么矮小和卑微,令人厌恶得作呕。练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麻木地又一脚朝他脸上踹去,村泽被踢得翻向一边。
“滚”
练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扔出门外。关门上锁后,门外想起了村泽的咒骂和踢门声,但不大一会儿,随着拖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又回复了寂静。
黎明到来前,练一直坐在屋子的中央。
他异常凄惨和疲惫,但却被更甚于此的恐惧包围。他意识到,在自己的人性最深处,果然隐藏着骇人的凶暴因子。
他们说得没错。那个世田谷的警察说得没错,袭击女人并弄伤她的,是自己···肯定是。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腕力和握力比一般的孩子更强,单杠更是拿手好戏,体力测验时连老师也吃惊不小。但他从没想过把这种力量用在打架上。他不擅长打架,再怎么打都赢不了,最讨厌的就是暴力,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都让他害怕得要命。即使被父亲蔑视为娘娘腔,他也宁愿一边讨饶一边四处逃跑。他认为这是自己性格使然,根本没有想象过在人性的深处,还栖息着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会像野兽一样对人又打又踹。
练蒙住了脸。在拂晓的淡紫色微光中,他的双手惨白得如同死人。
他给池田写了一封简短的信,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也对留下房子和公司的烂摊子让他善后表示了歉意。并且附言说自己把存折和印章留下了,希望他收下。
什么也没带走,已经没必要带走了。既然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本质,他只想尽早让一切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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