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 SORA

7【残像】

来到食堂的时候看到一棵小小的圣诞树。问了负责配餐的中年女性，才知道是她在扫除的时候整理家中柜子时发现的圣诞树，顺便装饰在食堂里。很快就要到圣诞节了。巴心情复杂地望着一圈一圈绕在圣诞树上的彩灯。

用保鲜膜包好食物装在托盘里，巴离开了食堂。为了不让碗和碟摇晃，他小心翼翼地走进电梯。这几天，巴一直为骨折尚未痊愈的莲送饭。莲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所以昨天巴按照自己的口味给莲要了一份蛋包饭，但是看来蛋包饭并不太合莲的口味，到最后还剩下一半没吃完。前天的肉料理似乎也不太美味，大前天的咖喱他也似乎不爱吃。烦恼了半天，今天巴选择了以水果为主的蔬菜奶酪拼盘。要是合莲的胃口就好了。

来到五十层，巴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敲响了莲的房门。

“哦，巴。”
来开门的是相模。相模也和巴一样关心莲，经常到莲的房间里来。虽然每次相模来的时候莲都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他从来也不赶相模走，还是会跟他说话聊天。今天相模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毛衣。

“莲先生，吃饭了。”
巴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向躺在床上的莲打了声招呼。

“抱歉，巴。”
莲拖着一条腿从卧室里走出来。莲右手的骨头也碎了，不得不打上石膏。医生说他受了重伤，最好安静休养一段日子。莲伤得很重，即便是摄取了饵的血液，伤势也没有很快恢复。不过几天前他毕竟伤得奄奄一息，只花了几天就能下床走路已经很了不起了。

“要不要我来喂你啊？”
相模在桌子旁和莲面对面地坐下，凑过去问道。

“与其要相模来喂我，我宁可不吃。”
被莲笑眯眯地一口回绝，相模顿时像蔫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脑袋。巴也笑着在莲的身旁坐下，替莲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红茶。从食堂来到房间的路上，红茶的味道变得更浓了。

“啊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喜欢这种。”
莲开心地看着盘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水果，伸出左手拿了一颗剥好的葡萄。莲今天会不会把食物全部吃完呢，巴充满期待地注视着莲吃东西的样子。

和约翰的战斗在几天前已经结束了。

离开了第五中心之后，须王回到总部把莲托付给了医务人员。他对一起下车的巴说“莲就拜托你了”，之后就载着约翰的遗体离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巴担心莲的伤势，片刻不离地照看着他。莲受了重伤，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失血量也很大。就像以前莲本人所说的那样，和约翰战斗很可能会同归于尽，当时约翰也和莲一样受了很重的伤。

好在回到总部摄取了饵的血液，莲的伤势渐渐恢复了。第二天莲醒来之后问巴约翰怎么样了。当时须王还没有回来，巴只能回答说不知道。听说莲受了重伤，大惊失色的相模立刻赶了过来，责备莲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去和约翰决斗。

“我也有参与的权利吧！”
相模似乎对莲和须王单独处理这件事感到不爽。知道了这件事的忍也是暴跳如雷，至今仍对自己被排除在外而愤愤不平。莲虽然对两人道了歉，但是一看就知道他毫无愧疚之意。莲一早料到约翰会潜伏在第五中心，收到须王联络的时候，正好在第五中心附近的莲便立刻动身前往。自从被绑架的巴醒过来的时候起，须王就大致明白了巴的所在方位。虽然感觉不到痛苦，但是须王能通过巴的心跳加快感觉到大致方向。

莲恢复意识的第二天，须王就回到了总部。他说他已经秘密火葬了约翰的遗体，与他母亲合葬在了一起。回来的时候，须王的表情和以往没什么改变，一想到须王连在自己面前都要强忍悲伤，巴就觉得难过。

须王下令处理掉第五中心的遗体，放置在地下的过激派兽人以及杏奈的尸体，包括须王的克隆人都被秘密烧毁。根据名册上的记录，所有脱离组织的兽人都被处理掉了。

就这样，这场由约翰挑起的骚动以包括主谋者在内的所有脱离组织的成员被处死的结局而落幕。去食堂的时候，巴再也没听到有人谈论这次的骚动。眼看着组织里的兽人们从骚动不安到恢复平静，巴再次切身感觉到兽人是一种和人类不一样的生物。虽然约翰这件事拖太久会给须王的地位巩固造成威胁，但是看到所有背叛者都被肃清，组织里的兽人们对须王的忠诚心也前所未有地提高了。

另外，由纪和纱江也不见了踪影。巴决定不再去想这两个人的事情了。

“说起来约翰那家伙……真是直到最后都只想着须王呢……”
看着莲吃饭的样子，相模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莲左手握着叉子，一把插在莴苣上。

“最后还是让那家伙得逞了，我到现在还不能原谅他。好想杀了他。”

“他都已经死了。”

“所以我才更火大啊。连死的时候都能惹毛我的就只有约翰了。”
一提起约翰，莲就会目放寒光，满腹怒火。之后巴才知道，那天莲为他剪了头发之后，就从须王那里听说了约翰的真正意图。和巴不一样，莲知道了之后反而更加愤怒，恨不得立刻就去把约翰杀掉。

“说起来须王的样子如何？在我面前他显得很平常……”
莲一边把蔬菜往嘴里送，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在我面前他也很平常……”

“在巴面前也是？他是不是在勉强自己啊，唉，真讨厌。这下又得选出TOP4的新成员了，真想快点康复啊。”

莲愁眉苦脸地盯着绷带，垂下肩膀。巴也很在意须王为什么不在他面前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不过对于缺少包容力的巴却来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须王才好。须王太过照顾巴的情绪反而让巴觉得浑身不自在。

须王的生日快到了。一心想着要送点什么的巴却迟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


平安夜是须王的生日。那天一早醒来，巴就立刻下床寻找须王。大概是昨晚睡前祈祷了一番不要半夜惨叫的缘故，巴一整晚都没有从梦中惊醒过。没有在须王的生日给他留下不快的回忆真是太好了，巴欣慰地走出卧室。

须王正穿着睡衣坐在桌前怔怔地发呆。

“仁，生日快乐！”
看到须王没精打采的样子，巴有点担心，鼓起精神地向须王大声地打了个招呼。须王吃了一惊地转过头来，接住飞奔到他怀里的巴，轻轻抚摸着巴的后背。

“早上好。说起来今天是我生日吗……”

“仁，对不起。虽然想送礼物给你，但是我没有存钱，就只有这些了。我要怎么办才好？你有什么想叫我做的事吗？”
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全部财产，递到须王面前。在这里没有人叫他工作，靠自己存下来的钱只有一千二百元。这点钱既买不了圣诞蛋糕，也买不了须王喜欢的礼物。

“……巴，让我们继续那一天吧？”
凝视着巴递到自己面前的钱，须王微微一笑。

“那一天？”

“没有和巴一起度过的那次生日。这些钱足够买蛋糕了。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吧。”
须王温柔地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前买的那个圣诞蛋糕是要更贵一些，巴没想到这点钱也能买得了。他高兴地点点头，立刻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穿上呢绒大衣，围上白色的围巾，巴将手里的钱塞进口袋，和身穿黑色皮大衣的须王离开了总部。大街上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到处都可以听到圣诞歌曲。商店的橱窗上描绘着白色的雪花和驯鹿的纹样，店门口也装饰着鲜艳的圣诞红。好久没有和须王两个人一起逛街，巴开心地和须王一边走一边聊，渐渐忘记了冬日的寒冷。巴告诉须王莲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完全康复了，还有被莲冷落的相模好像很消沉，须王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巴，进这一家吧。”
在热闹的人行道上走了三十多分钟，须王指着一家咖啡店对巴说道。巴看着菜单迷茫了。这里和以前须王经常带他去的地方不一样，是一家自助式咖啡店，价格也非常便宜。如果是在这里吃的话钱包应该没问题，巴松了口气，和须王商量过之后，他要了两杯热咖啡和一个圣诞蛋糕。本来他是想点两个的，结果由于预算不足的关系只点了一个。

在宽敞的沙发座位上并排坐下，巴和须王一人一半地吃起蛋糕。虽然不能说味道一流，但是两人一起吃一个蛋糕的感觉却很特别。那个时候巴订的蛋糕一定更加美味吧，想到这里的巴不禁伏下眼睛。

“仁……”
正要对须王说话的巴突然闭上嘴巴。坐在他旁边的须王正闭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巴觉得须王一定是想起了约翰而黯然神伤，胸口顿时痛得像要裂开一样。虽然须王没在巴面前落泪过，但是失去了多年的挚友的他一定很想哭吧。是不是因为在巴的面前所以须王才没有哭出来呢。这种想法在胸口匆匆掠过，巴眼眶不由得一热。

“对不起，我没事。”
忽然睁开眼睛的须王凝视着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须王大概是感觉到了巴在难过吧。

“仁，用不着勉强自己笑。我……”
要是自己能为须王做点什么就好了，想到这里，巴表情认真地开口说道。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虽然我只能待在仁身边……但是我想为仁做点什么。”

“巴……”
看到巴认真的表情，须王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轻轻笑了。

“……那就，让我握一会儿你的手好吗？”
没想到须王的愿望竟如此简单，巴立刻点了点头。须王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盯着巴。

“真的？平安夜和男人手牵手的，会被其他客人盯着看哦？”

“没关系。我从小就习惯被人观察了……”
巴手上微微用力，握紧了须王的手，须王笑容一僵，垂下视线。十指相交的瞬间，须王面带困惑地把体重靠在巴身上。

“谢谢，可以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吗。”
须王轻声说着，身体轻轻倚向巴的肩膀。巴努力地支撑着须王的身体，凝视着闭上双目的须王那张忧郁的脸。

“仁……你很难过吧。“
无意识中脱口说出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巴就心想糟了。须王说不定会很反感听到这样的话，可是须王却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阵。

“是啊……是有点……难过……吧。“
须王低声叹了口气。该怎么安慰这个温柔的人呢，寻思良久的巴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只能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沮丧，他能做的唯有用力握紧须王的手。

“真的是……看来以后每年快到圣诞的时候，都会郁闷一阵呢。“
须王苦笑着睁开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感觉到须王正要把手松开，巴不由地悲伤起来，反而紧紧抓住那只手。须王笑了笑，手没有挣开。正如须王所说的那样，周围的女性正时不时往这边偷看，但是巴一点也不在意，仍是握着须王的手不放。

巴曾想过是否该把约翰对须王的思慕之情转告须王，不过后来想想，觉得这似乎是多此一举，他便没有说出口。须王一定全都明白。不论是约翰的心情，还是约翰的愿望。总有一天，须王会从亲手杀死了约翰的阴影中走出来的。

失去了挚友的伤痛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这道伤口一定会一直留在须王的心底吧。

须王是完美的，自己能为他做的一切对他来说也许都是微不足道的。正如约翰所说的那样，为什么须王最亲近的人是自己呢？要是自己能够帮他做点什么就好了……然而自己的存在是如此渺小，巴不由地湿润了眼眶。

“有巴在太好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一定坚持不下去了。”
须王忽然这么小声说道，巴胸口猛地一震，几乎要落泪。

要是哭出来的话会让须王担心。正是因为担心其他人，所以须王才没有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巴连忙强忍住泪水，把另一只手搭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背上。

希望幸福的夜晚会降临在这个心爱的人的身上。

巴默默地向这神圣的夜晚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