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 SORA

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地劈头一顿骂，即便是和成也忍耐不下去了，他不爽地皱起眉头。

“警察？你要报警就去啊！要是你敢报警，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我把真吾带走之前，你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疤，那是因为你在虐待他！”
因为对阿川的强词夺理实在忍无可忍，和成也一反常态地激动起来。

“你说我虐待！？开什么玩笑！！那是管教。因为真吾不听话所以我才打他直到他明白道理而已！你又没有孩子，别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不许他拉小提琴就是管教！？就算你是他父亲，也没有权利断送他的未来，而且真吾已过世的母亲也曾经很热心地教过真吾拉小提琴！她也一定——”

——如果真吾能继续小提琴之路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刚想这么说的时候，忽然间阿川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抓住桌面上的玻璃杯。

“不许你提彩音的事！！”

“呜……！”
只听得一声巨响，和成顿时眼前一黑。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看到肩头湿了一片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血液直冲脑门的阿川竟操起玻璃杯砸中了和成的头。

“呜……”
玻璃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和成浑身僵硬地捂着鬓角，看着阿川。被一个陌生人施以如此暴行，和成自己也很震惊。
阿川面容僵硬，看来他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动摇，看到他这副样子和成反倒得以冷静下来。阿川铁青着脸，盯着和成。看样子他一定也觉得刚才自己做得太过火了。想必他在家也是这样对真吾大打出手的吧。

一个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和成心中暗叫不妙地回过头去，明明叮嘱过不要回来的真吾走进了客厅。真吾径直地走进客厅，看到父亲出现在眼前不禁愕然，而当他注意到和成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老师！！血……！老爸……是老爸干的吗！？”
真吾神色紧张地冲到和成身边，接着他立刻阴沉下脸，怒不可遏地瞪着阿川。真吾仿佛全身都被包围在愤怒的火焰中一般，令阿川也不禁一瞬间露出了畏怯的神色。

“我要杀了你……！老爸……！！”
真吾怒吼着扑上去抓住阿川，桌子一下子被掀翻，紧接着就是一声拳头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和成赶紧抱住真吾的身体，拼命拦住他那朝父亲挥落的拳头。

“真吾！住手！求你了！快住手！！”
不管和成怎么大声阻止，真吾也还是发疯地殴打着他的父亲。和成不顾危险地插到两人中间，冲着阿川怒吼“请你回去！”阿川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狂暴的一面，整个人都傻眼了。但是很快他也明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玄关跑去。

“真吾！冷静点！”
持续兴奋中的真吾还想追出去，和成立刻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前，拼命地安慰他。真吾喘着粗气，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尽数逆流一般，把他抱在怀里的和成也能从他的身体上感觉得到激昂的情绪。一心想要安抚真吾的愤怒，和成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真吾……真吾，来放轻松……”
知道阿川离开之后，和成一边抚摸着真吾的肩膀和头发，一边耐心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语。终于，真吾恢复了平静，吐出颤抖的气息。

“老师……老师…”
真吾也用力抱紧了和成，然后抬起头来，心疼地看着和成的脸，咬了咬嘴唇。

“血……”
真吾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说着，舔了舔和成的额头。感到一阵刺痛的和成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还在出血吗？”

“血，停不下来……”

“那就帮我拿条湿毛巾过来。还有，地上有碎玻璃，小心不要踩着了。”
一接到指示真吾就立刻跳起来冲了过去。和成松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躺着。真吾拿来了湿毛巾，为和成擦拭伤口。新的毛巾沾上了血迹，暴风雨过去之后的现在，只留下一阵阵的刺痛。

“真吾，不是告诉过你不到晚上不要回来么……你怎么回来了？”
和成把毛巾按在额头上这么问道，真吾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以为来的是纪之川。我还在想你们趁我不在到底在做些什么……所以就故意提前回来了……”

“原来如此……”
太大意了。和成压根没想到真吾会有这种想法。

“我没想到你会叫老爸来……我，一看到老师受伤，一下子就气炸了……”
真吾低声说着，眼睛看着别处。

“……真想把他给杀了……”
真吾的话让和成瞬间背后一凉，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真吾的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那眼神凶暴，冰冷而阴暗，让人不寒而栗。

“真吾，不许说这种话。”
突然间感到不安起来，和成抓住真吾的手拼命地劝说道。

“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做杀害父亲这种事。要是这么做的话，真吾你就没有将来了！”

“我不能答应你。”
面对和成的祈求，眼神阴暗浑浊的真吾立刻拒绝了。

“要是老爸再敢这样伤害老师，我真的会杀了他……以前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妈死掉。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他杀死老师，他要是敢动手我就先动手杀了他……”

“真吾，千万别这么说。你母亲是因病去世的，是真的。并不是被你父亲杀死的，你误会了……”

“但是我亲眼看到老爸打我妈！！”
真吾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打断了和成的话。那如同撕裂空气般的叫喊声回荡在房间里，真吾顿了一下转移了视线。

“老妈的事无所谓啦。老师，你别再想着去说服老爸了。”
真吾站起来，开始打扫房间，将碎了一地的玻璃扫干净，把东倒西歪的家具摆好。
和成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正从自己的脚底慢慢地向全身扩散。

和成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
事实上，命运真的改变了吗？还是说，他只是把时间往后延迟了一点而已？
涌上心头的这一想法执拗地占据着和成的大脑，怎么也无法消除。他以为自己把真吾从家中带出来，回避了他父亲本来应该被真吾杀死的命运。然而现实是，真吾和他父亲的关系变得比过去更加糟糕，真吾开始对父亲有了杀意。

还是说，那确实是个预知梦？所以现在真吾才会流露出杀死父亲的意图？和成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太阳穴还在一阵一阵地痛，掉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让和成不禁有些眩晕。


第二天，坐立不安的和成决定去找纪之川商量。
久违地拜访纪之川的公寓，两人简单地寒暄了一下便切入正题。一开始纪之川看到和成额头受伤时惊了一下，但是听了和成的话，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

“嗯……”
和成把心中的不安全部说给了纪之川听，纪之川一时间陷入沉思，一语不发。

“你怎么看？那个果然是预知梦吗？你觉得真吾会不会杀死他父亲？”
坐在皮革沙发上的和成抱着脑袋，目光中摇曳着不安之色。大概是兴奋起来说得太快的缘故，他又开始咳嗽。这么说来今天出门时他忘了吃药。

“你最近咳嗽得很奇怪啊……”
纪之川眯着眼睛看着咳个不停的和成。

“啊啊，不知道为什么，感冒一直好不了。”

“真的是感冒吗？”
纪之川露出怀疑的眼神，和成困惑地看着他。纪之川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双臂抱在胸前垂下视线。

“新城，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纪之川摇了摇咖啡杯中的冰块。

“我觉得人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是被上天注定的。细节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人的寿命应该是自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决定好的。”

“纪之川……”

“我完全相信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预知梦也好，时光倒流也好，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因为你改变了命运而产生了扭曲，这么想你认为如何？”

“扭曲……？我不明白，纪之川。”

“就是让原本的道路产生分歧的扭曲。虽然你曾经一度改变了道路的前进方向，但是最终它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就和你担心的一样，少年杀死父亲这件事说不定真的会发生。”

“别开玩笑了！”
和成激动地站起来，纪之川伸手把他轻轻按下去。

“新城，你听我说。我还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以前我读过的童话故事中说，世上是有死神的。”

“纪之川，现在不是说童话故事的时候……！”
“好啦听我说。故事中的主角想从死神手中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但是，死神是必须把死者的灵魂带往那个世界去的。于是感到很困扰的死神就把死者周围的人的灵魂给夺走了。”
虽然对着一脸严肃的纪之川说这种话很过意不去，但和成真的没听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以前读过的童话故事现在说给自己听有什么用？大概是看懂了和成的表情，纪之川叹了口气。

“我是在想，会不会因为你改变了命运，而使你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和成一愣一愣地看着纪之川，自己的性命有危险？他真想嗤笑他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的咳嗽，并不是感冒。”
刚想发笑的和成听到纪之川这句令人意外的话，脸部瞬间扭曲了。

“哎？”

“以前我也见到过类似你这样的咳嗽的人。当时我就觉得这咳法绝对不简单，结果没过多久那人就被诊断出肺癌了。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所以，现在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吧。”
纪之川突然站起来，抓住和成的手腕。和成睁大了眼睛，看着催促他出门的纪之川，笑着说怎么可能。

“这肯定是感冒啦，别说得那么吓人啊。只是稍微拖得久了一点。”

“你是在改变了那个少年的命运之后才开始咳嗽的吧？”

“那是……没错，但是……我五月的时候刚检查过身体哦，X光也拍了，没有异常啊。”
和成开始有些慌了，但纪之川并不理睬他，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只是做个检查而已，没什么关系吧。快准备。”
纪之川拿出车钥匙，拉着和成往外走。无奈之下，和成也只好把鞋子穿上。


纪之川联络了一家据说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大型医院，两人一起出发去那家医院。
挂了号之后，和成坐在候诊室等候。因为纪之川的关系很快就轮到了和成。和成困惑地把自己的症状告诉医生。对方说总之先拍个X光，和成便半信半疑地去拍了。

一开始和成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会有那种事，但是在等了三、四十分钟之后，他的心跳就变得越来越快。和他一起等待结果的纪之川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深沉的表情。

结果出来之后被医生叫了进去，和成提心吊胆地走进诊察室，纪之川也跟了进来。医生把X光照片贴在墙上，脸色阴沉。看到X光照片，和成一下子铁青了脸。左肺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白影。

“新城先生，结果不是太好。我们想作进一步检查，您能从今天开始住院吗？”
听到医生的话，和成只觉得脑袋仿佛被狠狠地敲了一棒。

眼前一片黑暗，和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纪之川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忽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癌症这个字眼。照片上的白影大得令人毛骨悚然。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纪之川说过的那句话。死神会带走人的魂魄……这怎么可能，和成不禁猛地摇头。

“五月体检的时候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啊……这张照片真的是我的吗？”
“哎？没有异常？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和成抗议地探出身子这么问道，医生立刻皱起眉头。

“以前你真的不觉得痛吗？”
面对医生的疑问，和成顿时哑口无言，沉默了下来。


出了医院回到纪之川的车上，和成无言地靠在椅背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绝望感逐渐侵袭了全身。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语气也能感觉得到应该是癌症。虽然院方建议立刻住院，但是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和成把住院时间往后推迟了两天，然后现在坐上纪之川的车。

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痛倒是不觉得，虽然有时会咳得很厉害，但是从来没有咳出血。自己真的是身患重病吗？和成只觉得那张照片一定是出了什么错。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自己很快就会死吗？他还是没有实感。脑袋中一片空白。没办法做出任何思考。

“改变命运的报应来了。”
坐在驾驶席上，纪之川一边沉思着一边喃喃地说道。

“医生也说了，这么大的白影四个月前完全不存在什么的，怎么想都不可能。因为新城你改变了命运，所以报应就来了。”

“纪之川……你是认真的么？”
纪之川的表情比和成还要阴暗，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接下来，他又吐出了更可怕的话语。

“——呐，是不是少年杀了父亲……你就能得救？”
听到这句残酷无比的话，和成愕然地凝视起纪之川。纪之川仿佛走投无路般地盯着方向盘，双臂抱在胸前。

“说什么啊你……”
“不是吗？只要命运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新城一定就会——”
被激动得抬高音量的纪之川一把抓住手臂，和成大叫了一声“纪之川！”。纪之川才愣楞地看着他。

“别说蠢话了！你有点不对劲哦纪之川，就算是开玩笑，这种假设也——”

“我不想你死啊！”
纪之川怒吼着打断了和成的声音，自从遭遇车祸以来，和成还是第一次看到纪之川这么大声地冲自己怒吼。

“与其看着你死，我情愿让那少年去犯罪！”
纪之川扯着嗓子地喊出来，握住和成的双手，他的脸色一片煞白，和成的手被握得生痛。

“新城，求你了，别再去阻止少年了……！！”
纪之川一把抱住和成，回过神来和成已经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紧得让人喘不过气。和成呆呆地被他抱着没有反抗。他第一次看到纪之川如此强烈地表达对自己的感情，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他而言打击是有多大。

好像被纪之川的悲伤感染到一样，和成也难过得想哭。自己真的会死吗？他毫无现实感。回想起八年前的那场车祸，现在和当时虽然情况不一样，但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将再一次被笼罩在黑暗中，和成脚都开始发抖了。

但是，真的可以让真吾去犯罪吗？

一想到这里，本来已经被绝望所淹没的内心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挣扎着不想死的心情正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生改变。

“纪之川，我讨厌那样……”
和成回抱住纪之川的肩膀，小声地说道。纪之川顿时浑身一震。

我不想让真吾犯罪。

只有这点，是即便大难临头的现在他也不会动摇的。
和成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明明大脑里混乱得一塌糊涂，还是会无意识地这么去想。是自我牺牲中毒？还是因为想在纪之川面前耍帅才这么说？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梦寐以求的真吾的笑容。为了保护那张笑脸，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他不想让真吾犯下弑父的罪行被关进监狱。他拥有光明的未来，也有过人的才华。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算是什么种类的爱情。也许和真吾肌肤相亲的过程中自己渐渐地喜欢上了真吾。又或许是在和真吾同居的过程中，自己慢慢把真吾当成了自己的至亲，就好像孩子或者是弟弟那样的存在。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想保护真吾。因为真吾是他最重要的人。

和成推开纪之川的胸膛，努力地摆出笑脸。

“再说，我还不一定会死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啦。”

“新城……！！”

“可以送我回家吗？要住院的话还有很多东西得收拾。拜托了，纪之川。麻烦你了。”
和成在纪之川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纪之川只好一脸沮丧地把安全带系好。和成也系上安全带，缓缓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八年前遭遇车祸的时候，他曾经好几次想到过死。
那时候，对于视小提琴为生命的和成来说，不能拉小提琴的人生简直无法想象。

听到真吾的小提琴的瞬间，他就觉得，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经历了复健，身体恢复到可以教人拉小提琴的程度之后，和成已经教过了几十个学生，可是他从来没遇上过一个真正令他倾心的学生。

听了真吾的小提琴，和成开始梦想着这孩子说不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不想抛弃这个梦想。他再也不要抛弃梦想了。
他绝对不会做出让真吾进监狱的行为。为了保护真吾，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望着车窗外流逝的景色，和成与纪之川都没有再说话。


纪之川把和成送到家，下车前和成抱住纪之川，说出最后的请求。

“纪之川，我知道你从来不收徒弟。但是，万一我遇到什么不测，你能不能收真吾为徒？”
这样下去，真吾多半是没办法成为职业小提琴演奏家的。真吾需要有人来指导他，而且是有能力的指导者。

看到和成恳切的表情，纪之川伸手环住和成的背脊，露出一个苦笑。

“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还说这种话……不过，先别说我，我不觉得那少年会乖乖听话就是了。”

“真吾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拜托你了，纪之川。如果能得到你的指导，真吾绝对会绽放光彩的。”

“直到最后你都是个残酷的男人呢。”
纪之川揉了揉和成的头发之后松开怀抱。

目送着纪之川车子的离去，和成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真吾似乎正在房间里拉小提琴，站在外面可以隐约听到琴声。打开房门的瞬间，察觉到和成回家的真吾立刻啪啪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

“老师！你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这么说来，早上和成出门的时候真吾还在睡觉，所以和成就只留了一张字条便出门去纪之川家了。和成笑着说了声抱歉，满头大汗的真吾叹了口气。

“手机也不接……你去哪里了啊？”

“啊啊，是吗……对不起，我去医院了。然后，我有话跟你说。”
和成走进客厅，从包里取出手机。进了医院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查看了几条来电记录之后，他再次把电源关掉，把手机塞进包里。

“你去拿药了么？”
真吾从冰箱里取出麦茶，递给和成。和成道着谢地接过，为了不让真吾担心，他努力地摆出明朗的表情。

“嗯，是这样的，医院要我两天后住院接受检查。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我会不在家。”

“呃……”
正在喝麦茶的真吾停下动作，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他凝视着和成，嘴唇颤抖起来。

“老师，得了重病……？”
真吾的脸色越发铁青，和成拉着真吾在沙发上坐下，把手贴上他冰冷的脸颊。

“怎么了真吾？只不过是检查而已啊。”

“……老妈住院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还是小学生，什么都不懂。”
和成一时无言地凝视着真吾，只觉得背后一凉。真吾所说的恐怕就是八年前他母亲住院时候的记忆吧。

（嗯？八年前……？）
这个熟悉的数字忽然让和成有些在意，这么说来，自己和真吾母亲是同一时期遭遇了人生最痛苦的试炼。而当时真吾的母亲患上的是肺癌。

“老师……”
总觉得有什么让人很在意，但是真吾没有底气的声音打断了和成的思考。

“没关系的。真吾的母亲后来不也出院了么？再说，我还没有决定要住院，别想得太复杂啦。”
和成没有说自己很快就要住院。他想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告诉真吾。一下子把全部都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容易激动的真吾会做出什么事来。

“真吾，吃完饭以后……我们做吧？”
闻到真吾身上的味道，和成忽然久违地想感受真吾的体温。因为住院之后就不能再和他亲热了，所以至少今晚，和成想尽量满足真吾的愿望。

（不——并不是这样。）
渴求着肌肤的温暖的人不是真吾，而是自己。濒临崩溃的心渴望着被关怀被支持，渴望着和真吾的结合。

“真的？”
感觉到和成的吐息中带着诱人的味道，真吾也立刻露出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抱住和成。还好，自从去了医院之后和成就不再咳嗽了。呼吸也不像以前那样痛苦，当然他也没觉得身上哪里痛。身体的状态好到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了重病。

“我还得去跟很多人打声招呼才行，你先练琴吧，练到吃晚饭为止。”
和成在真吾唇上轻轻一吻，把真吾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因为要住院一段时间，所以他必须给自己教的学生和学校打声招呼才行。虽然他也想给父母打个电话，但是父母都在法国，必须考虑到时差问题。父亲是法国的某个交响乐团的成员，而母亲则跟着父亲一起移居法国。和成和父母一年只联系一两次，他烦恼着应该怎么向父母说明这件事。

要做的事情看来还有好多，感觉到时间不多的和成也不由得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