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 SORA

“是……吗？可是爷爷觉得你应该去避难哦？”
泰正一脸不满正想反驳，母亲就皱着眉头地开口。

“嗯，泰正应该暂时避一下，否则下一个病倒的一定是泰正。”
“不会吧……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
连父亲也看着泰正露出不安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把自己当作村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来对待，泰正向卫投去求助的目光。好弟弟，快帮哥哥说几句话吧。

“我说你们，哥哥的脑子虽然和小孩子差不多，但身体好歹也是大人了。就算这种疾病会在孩子间传染，对于大人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卫看着泰正的脸，开始替他说情，但是脑子和小孩子差不多这句话也太失礼，泰正简直无语了。

“泰正还是到卫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吧，待到收获季节再回来就好。”
觉得自己主意不错的武藏笑了起来。温室栽培的柑橘的收获期是四月左右。他的意思是叫泰正在东京呆到那时候为止吗。到东京去这个提议来得太过突然，泰正不知所措地交替看着家人们的面孔。

“哎呀，这样挺好啊。泰正偶尔也该离开村子到外面走走才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把自己关在这么狭窄的世界里，这样不好哦。反正现在你爸和你爷爷也都已经回来了嘛。”

“是啊，泰正，你该稍微到外面走走看看才对。”
父母都赞成泰正离开，泰正明明比较喜欢呆在这里，他们却似乎巴不得把自己赶走一样。泰正咽下口中咀嚼的芋头刚想反驳，一旁的卫就猛地探出身子。

“怎么能……！！这样……我会很困扰啊！”
卫怒冲冲地吼道。很少会这么大声说话的卫把父母和武藏都吓了一跳，泰正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卫当场拒绝，瞬间僵住了。他从来不知道，卫竟然这么不欢迎自己去他家。因为卫总是很关心泰正，所以泰正满以为卫是爱着自己的。

卫的强烈拒绝深深地打击到了泰正。

“我……我……大家都不要我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所爱的泰正突然间有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哭着跑出了客厅。

“啊！哥哥！”

“泰正！”
身后传来卫和家人们的劝阻声，但是满腔悲哀的泰正依然光着脚夺门而出，撒腿向田地里跑去。既然大家都这么想赶自己走，那倒不如自己离开算了，怀着这样的念头，泰正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家家户户的灯火，在黑漆漆的路上全力奔跑起来。

“哥哥！”
听到家那边的方向传来卫的声音，泰正知道卫正在追自己，却还是充耳不闻地继续向前跑。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泰正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到山上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但现在他毕竟是光脚跑出来的，踩着地面上的石子和树枝让他的脚底变得越来越痛，于是他只好跑到一半停下来。

“哥哥，都叫你等一下啦！”
卫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泰正哼了一声，抱住身旁一棵大树便往上爬。周围都是田地，除了一条长长的没有分叉的道路之外就只有这棵楠树。他脚踩在粗大的树干上，身手矫健地往上爬。卫好不容易追到树下的时候，泰正已经爬得很高了。他料定习惯了都市生活的卫不会爬上来，正想大肆嘲笑一番，没想到卫竟然也跟着爬了上来。

扶着树干往下看的泰正忽然感到背后一冷，顿时全身不敢动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粘湿的东西贴在自己肌肤上，感觉很恶心。

一条细细的蔓藤攀上自己的脖子。

（哎？）
泰正想挥开自己脖子上的蔓藤，那蔓藤却像绳子一样打了个结，勒住泰正纤细的脖子。泰正吓了一跳，伸手想要剥开那根勒住自己脖子的蔓藤，手松开树干的瞬间身子失去平衡，眼看整个人就要掉下去。

“哥哥！”
卫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那东西突然出现在泰正的眼前。
那是关闭开关的暗号。

坠落的前一秒，泰正回头看那棵楠树，只见无头男正站在树干上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强壮手臂映入眼帘的瞬间，泰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男人。不，不仅仅是曾经见过。

——他认识这个无头男。

模糊的意识中，唯一能够让泰正感觉到的，只有俯视着自己的无头男身上所环绕着的危险气息。


睁开眼时，泰正发现自己的魂魄正从肉体中脱离。
就在自己的面前，卫抱着泰正的身体，拼命地呼唤着泰正的名字。躺在卫怀中的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断线的人偶一样毫无生气。

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泰正抬起头。无头男正站在树上，烦躁地用脚不断地把树枝踩得沙沙作响。无头男所在的那棵树猛烈地摇晃起来，树叶哗啦啦地往下掉。

“泰正，到这边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泰正转过头去，只见谕吉正着急地向自己招手。泰正连忙向谕吉跑去，站在谕吉身旁的还有小呗。另外，那个叫做奈摩香的朋友今天也在。奈摩香是位身穿和服的女性，长长的刘海将整个脸都遮住，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那家伙，生气了。”
奈摩香的话永远是这样的只字片语。及腰的乌黑长发轻轻地随风飘扬。在这个世界里，泰正一般都是和他们三个一起打麻将。上次因为奈摩香不在，所以无头男才加入了进来。

“因为你没找到他的头所以他生气了。泰正，总之你先逃走吧。”
听到谕吉的指示，泰正他们便飞快地在树林间奔跑起来。无头男跟在泰正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可是由于没有头看不见东西的关系，他经常会撞上树干或者电线杆而停下来。于是泰正一边确认身后的无头男是否有跟上来，一边和小呗一起往障碍物多的方向跑。果然，无头男在树木比较多的地方不停地被撞来撞去，到最后竟一时间爬不起来，就这样，泰正他们很轻松地甩掉了无头男。

“呼——好险！那家伙真难缠啊。多谢你们，帮了我大忙呢。”
直到完全看不到无头男为止泰正他们才停下来，泰正对谕吉他们道谢。

“你，弟弟，真白”
奈摩香推了推泰正的后背，示意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泰正刚想说自己的弟弟的名字不叫真白叫卫，身体就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就好像身体上系着一条橡皮筋，被用力拉开然后砰地弹出去的感觉一样。

“——哥哥！！”
强烈的冲击让泰正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脸色惨白的卫正呼唤着自己。感觉不太对劲的泰正眨了眨眼睛，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这边的世界。视野中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清晰，身体也感觉到了重力。

“太好了，你刚才又全身硬直，害我好担心。”
卫放心地松了口气低声说，泰正忽然想起刚才奈摩香说卫真白，该不会是因为卫的脸色总是很苍白吧，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坐起身来，忽然发现卫的背后伫立着一个只有一只眼的孩子。没想到在现实世界也能看到他，泰正感到很高兴。因为只有在彼此意识相通的情况下，泰正才能在现实世界中看得见他们。

“小呗！”
泰正指着卫的身后，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

“怎么了？哥哥，你身体没事吧？头应该没被撞到啊。”
卫明明应该可以看到小呗，但他却没有显得有多惊讶，而是回过头来摸了摸泰正的脑袋和身体。

“小呗在那里！”
难道卫看不到吗，泰正拼命地指着他的身后。但是回过头去的卫还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伸手抵在泰正的额头上测量他的体温。

“看到幻觉了吗，果然是因为从树上摔下来的冲击太猛烈了吧……快去医院吧。”
“我没事！我不痛！但是小呗他……”
泰正透过卫的肩膀看着小呗，小呗呆呆地注视着泰正的脸，张开小小的嘴。

“无头男生气了。”
小呗吐出一句让人浑身战栗的话语。虽然今天好歹算是摆脱了对方，但是看样子他还会再追上来。

“山神也生气了。”
接着，小呗用他那可爱的声音这么说道。说完他便轻轻转身，脚下传来木屐的响声。小呗就这样踩着清脆的木屐声向山里跑去。不仅仅是无头男，现在连山神也生气了，这对泰正来说是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坏消息。泰正本想叫住小呗，但一不留神他就跑得无影无踪。刚才小呗也许是在担心自己，所以才特地现身来告诉他这些事。

“光着脚跑出家门什么的，真是太蠢了。哥哥，来。”
卫把泰正头发上的落叶挥落到地面上，然后背对着泰正蹲下来。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的脚板已经出血了。也许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又或许是刚才奔跑的时候被划破的伤口。泰正顺从地伏在卫的背上，望着小呗消失的方向和刚才自己爬上的那棵树。小呗和无头男都不在了。

因为泰正输了麻将，所以无头男要泰正找到自己的头来作为补偿。刚才那条缠上自己脖子的蔓藤该不会是无头男想夺走自己的脑袋吧。要不然的话楠树的树枝是不可能缠上来勒住自己脖子的。想到这里，泰正顿时浑身一冷，抱紧卫的身体。

“哥哥，我绝对不是因为讨厌哥哥。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生活会比较麻烦……哥哥你也明白的吧。你也去劝劝老爸他们吧，就说不想和我一起生活。”
卫背着泰正一边走一边难以启齿般地低声说道。虽然泰正不明白为什么卫不希望自己去他家，但是他知道卫有自己的难处。卫向来不喜欢泰正跑到东京去找他。其实泰正并不想去东京，只是听到卫说不准自己来而感到伤心而已。

“听到了吗？哥哥，我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卫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泰正，表情苦涩地继续说道。泰正也不是小孩子。泰正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和乐融融的家庭中，特别是卫和自己之间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所以被卫拒绝令他很受打击。难道说在他们分居两地的这段日子里卫变了么？

伏在卫那一摇一晃的宽阔后背上，泰正沮丧地垂下眼角。回到家里时大家正一边看娱乐节目一边哈哈大笑。看来大家都没把泰正的离家出走当回事。

“哥哥，再也不要像个野孩子一样光着脚丫跑出去了哦。”
卫带着泰正来到浴室，打开淋浴帮泰正洗脏兮兮的脚底。即使在浴室里也能听得到家人们的笑声。难道他们就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么。

“卫，你讨厌我了么？”
泰正摸着卫的后背，听话地抬起右脚。卫一边仔细地擦洗泰正的脚，一边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讨厌呢。”

“那为什么最近对我这么冷淡？辞职了也不肯回家，我去东京你又不愿意……哥哥我好伤心。我这么爱你，你却变了。”
本来以为就算分居两地，他们兄弟之间也是心意相通的，但是现在看来卫并非如此。泰正想知道卫的真实心意，所以才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说啊，哥哥。”
卫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正好和泰正视线相对。泰正弯着腰所以脸靠得比卫想象中的还要近，卫有些动摇地把脸往后一仰。

“……我觉得我不能总是和哥哥黏在一起。哥哥也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的。”
卫再次低下头去，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用手指揉搓着泰正的脚趾间。卫的动作太过细腻，以至于让泰正觉得有些痒。泰正听话地把另一只脚抬起来，为了看清卫的表情，泰正不停地把脑袋伸过来又伸过去。顽固的卫就是不肯抬头，只是自顾自地帮泰正洗脚。

“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吗？你不是说会照顾我吗？”
卫的理由难以让泰正信服，他皱着眉头问道。

“我会照顾哥哥。但那也得等到爸妈都去世以后。等你老了，我会照顾你的。”

“我想要你现在照顾我。”
泰正不满地说道，卫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没必要照顾你吧。”
卫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的瓷砖，和这样的卫吵架让泰正很不愉快。最近卫真的很冷淡。泰正一阵无名火起，从卫手中抓过淋浴的花洒，将热腾腾的水喷到卫的脸上。

“喂……哥哥！”
眼镜被淋湿的卫慌忙站起身来。泰正得寸进尺地将花洒对准卫全身，卫立刻取下眼镜，朝着泰正的脑袋落下一拳。泰正捂着被打得生痛的脑袋蹲下来，这一拳感觉这比他从树上摔下来还要痛。

“好……好痛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哥哥！”
泰正泪眼汪汪地抬起头，卫将湿淋淋的刘海撩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泰正也不得不暗自感叹自己的弟弟摘下眼镜之后的眼神好生凌厉。卫曾说过他是为了掩盖这种凌厉的眼神才戴眼镜的。

“哥哥，你有时候会真的把我惹火……劝你在我还能笑得出来的时候适可而止。”
看到那张凌厉的面孔上浮现出微笑，泰正赶紧关上花洒的开关。卫一摘眼镜整个人就会变得凶巴巴的。为了让他变成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弟弟，泰正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第二天一大早，泰正就到柑橘园里施肥，修剪枝叶。干完活之后，他立刻冲进杂物房里取铲子。拿铲子的时候他才想起被他塞进登山包里的骨头。但是现在他没空管那堆骨头，只拿着铲子和绳子便向山里出发。

他来到当初发现了许多骨头的那个悬崖底下，一边寻思着那颗头被埋在哪里，一边在他还没挖过的地方挖起来。因为这也算是重体力活，在没吃午饭的情况下从早上挖到傍晚，泰正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是他依然没有找到头。要是不快点找到的话，自己恐怕又要被无头男袭击了，泰正随便找了些能吃的树叶充饥便往山下走。心想着明天干脆让母亲做点饭团带在身上，泰正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二天泰正让在厨房里的母亲捏了两个饭团，塞进腰包里之后出了门。不巧的是，今天他刚把绳子背在肩上，身穿风衣加牛仔裤的卫便出现在他面前，一脸严肃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到山里去。”
泰正把铲子拿在手中这么回答道，卫站在杂物房的门口堵住泰正的去路。

“哥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所以今天你不能到山上去。”
卫用严肃到可怕的表情这么说道，泰正立刻撅起嘴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泰正快过生日的时候，卫都强烈反对他到山里去。就算问他理由他也不回答，卫似乎认为山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就算你这么说……啊，那我去柑橘园。”
为了蒙混过关，泰正轻松明快地撒了个谎说自己要去地里干活。他以为这么说卫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卫的镜光一闪，说“那今天我也一起去”。平时只要人手足够就绝对不会下地帮忙的卫居然主动提出要到地里干活，显然他完全不相信泰正所说的话。

“哎……你不是有工作吗？不是一直埋头在写那个什么嘛。昨天我也听到你在房间里说了，柑橘就交给我，你去写小说吧。”
最近卫一回来就窝在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埋头工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当今这个时代，只要能连上网就可以获取资料非常方便。父母和武藏也很支持卫的工作，除了收获期以外，田地里的农活基本上都不让卫插手。

“别客气嘛，太不像哥哥你了。”
卫拍了拍泰正的肩膀，语气温柔得让人心里直发毛，泰正无话可说只好闭上嘴。无奈之下他只好和两眼渗着寒光的卫一起到柑橘园去。因为卫总是像个跟踪狂一样缠着自己不放，所以泰正一直找不到机会偷溜出去。直到父亲和武藏来帮忙的时候，泰正才运气好地躲过卫的监视。于是他赶紧拿起绳子和铁铲，匆匆忙忙往山里跑。

虽然对卫有些抱歉，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泰正的项上人头，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到山里去。

泰正用比往日快几倍的速度冲到悬崖底下，用铲子在还没挖掘过的地方挖了起来。在发现了头颅以外部位的骨头的地方附近一定埋有他要找的那颗头。要是不快点找到的话，卫问起来就麻烦了。就算他如实说出无头男的事情经纬，卫也不会相信。

“哥哥。”
就在他满身泥土拼命地挖着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被吓了一大跳的泰正回头看到卫站在自己的身后，顿时浑身冒出冷汗。

“卫、卫……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卫是一路跟踪着泰正，顺着泰正的绳子来到悬崖底下的。卫目不转睛地盯着泰正，泰正一个松手，铁铲掉落在地面上。因为他挖坑挖得太过专注，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有什么动静。

“我跟踪了哥哥，因为我想知道哥哥到底在隐瞒什么。你在这里挖什么？难不成你得到了什么藏宝图？”
卫看了一眼周围被挖开的地面，眯起眼睛。泰正挖过的地方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片落叶，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卫总是能一眼看穿对方在隐瞒什么，在这方面上简直无人能出其右。特别是泰正很不擅长隐瞒，所以每次到最后他都得老老实实地交待一切。这种情况下隐瞒对方反而会被刨根问底，所以泰正决定坦白。

“我在找东西。一个圆圆的……关系到我性命的东西。”
泰正把铲子插在平坦的地面上，鼓起勇气地坦白。不知不觉中好多地方都已经被他挖过了。

“圆圆的……与性命相关，那确实很重要呢。能不能说清楚点？”
卫眉间紧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泰正。

“呃，有一次我和别人打麻将输得很惨，因为我没带钱所以对方叫我帮他找头。那个赢了麻将的家伙没有头。要是我找不到，他就会把我的头夺走。”
泰正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大概经过说出来，卫听完之后却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突然间逼近，让泰正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哥哥，别再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地给我说清楚。你和别人打麻将输了，所以这是惩罚游戏对吗？人家让你找东西？”

“啊……是，就是这么回事。”
跟头脑顽固的卫说无头男的事是说不通的。懒得解释的泰正点了点头。知道卫在写小说的时候，泰正特别惊讶。因为卫完全不相信泰正所说的异世界里的人和事，却在写着以架空世界为背景的小说。

“圆圆的东西大概有多大？”
卫看了一眼四周这么问道。泰正用手比了一下头的大小。

“还挺大的嘛。那你累了的话就换我来吧。我帮你找。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再去玩麻将，你水平明明这么烂。”
卫又摆起监护者的脸孔开始了说教。如果这时候反驳卫的话一定会被说教个没完，所以泰正只好点头答应。顺便说，在跟赌博相关的事情上卫的运气总是特别好。但和泰正不一样，卫并不喜欢这些游戏。对泰正来说，这简直就是才能的浪费。

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在得到卫的同意后泰正才开始继续挖坑，虽然这让泰正有些介怀，但他还是在有落叶的地方继续挖掘起来。到了正午时分，泰正拿出母亲做的饭团充饥（其中一个被卫抢走了），吃完之后继续挖坑。

之后他们交换了一轮，又挖了好一阵子，忽然天开始下起雨来。两人赶紧跑到生长在斜面上的大树底下躲雨。还好雨只下了五分钟就停了，阴云散尽又见蓝天。两人继续挖坑，三十分钟过后，坐在地面上看着泰正挖坑的卫忽然间样子有些不对劲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头痛，卫一个劲地摇着脑袋，表情渐渐扭曲。泰正停下手中的活来到卫的身边，卫抬起头来，脸色略显苍白。

“头好痛……哥哥，今天我们回去吧。总觉得有股不好的味道……”
卫一手扶着额头，发出沙哑的声音。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不舒服，于是泰正决定打道回府。虽然他闻不到什么不好的味道，但是卫向来鼻子比较灵敏，总能敏感地察觉到一些泰正闻不到的气味。

两人顺着绳子爬上悬崖，泰正和扶着额头的卫一起沿着山路往回走。

“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哦？”
看到卫的脸愈发的扭曲，可想而知他一定头痛得厉害。泰正担心地注视着卫，卫难过地低声说了句“没事”。

“对了，我带了头痛药。”
在爬一个很陡的坡道时，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伸进腰包里摸起来。因为没有水服药，所以泰正把卫带到有泉水的一条岔道上。不一会儿他们就从岩石缝隙间发现了冒出来的泉水。卫将脏兮兮的手洗干净，然后从腰包里摸出药来，和着泉水一起喝下去。卫向来容易头痛，所以经常随身带着止痛药。吃过药后，卫才总算是缓过一口气，在稍微平坦的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稍微休息一下吧，等药效起作用之后再走。”
卫这么拜托道，泰正也担心卫的身体，于是两人便在原地坐下休息。卫坐在岩石上双眼紧闭，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而泰正则坐在卫旁边的岩石上。

“……说到底，为什么那种地方会有铁罐啊。”
卫闭着眼睛疑心重重地低声说道，这么说来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不是什么工厂的人违反规定将垃圾丢弃在那里呢。

“刚才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哥哥的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话说回来从刚才开始这里就有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有点甜甜的……”
卫自言自语般地说起来，忽然间捂住嘴巴。泰正呆呆地望着天空，等着卫把话说完，卫却猛地站起来捂住嘴巴和鼻子，露出强烈动摇的神色。

“不好，风是往这边吹的……哥哥，快点回去吧。”
卫着急地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走去。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泰正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张着嘴巴看着卫渐渐远去。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和卫一起回去，但是甜美的气味却让他舒服得不想站起来。大脑好像快要融化掉一样，变得轻飘飘的。

“哥哥，求你了，快站起来！”
卫走到一半赶紧折回来，抓住泰正的手腕。卫的手很热，莫非他是发烧了？

“嗯……可是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呢……”
仿佛吃了甜甜的点心一样，一种幸福的感觉包围了泰正的全身，他不情愿地摇着头。卫露出可怕的表情用力抓住泰正的手把他拉起来，逼他跟着自己走。泰正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要将卫往回拉。于是卫抓住泰正的上臂硬是拉着他站起来。卫比泰正要高很多，所以感觉上泰正整个人就好像被吊起来一样。

“哥哥，再这样下去就完蛋了！！这是鬼喰草的气味——我们又要不对劲了！”
卫大声叫道，脸上充满了绝望的表情。
泰正恍惚地凝视着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