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 SORA

“真的？泰正，拜托你了！”
陆的泪水打湿了脸庞，抬起头看着泰正。

“是啊，今天也没什么事，那么穣，你去帮忙找一下吧。”
队长岛田冲着穣下巴一扬。

“是，我知道了。”
穣笑着回答。

“我也帮忙好了。”
作为同行者的卫也顺势加入到寻狗队伍中。身穿橙色工作服的穣坐上四驱车的驾驶席，并让泰正他们也上车。毕竟不能把五岁的孩子带上山，所以半路上他们就把陆送回了平助家。陆的母亲在家中忙着照顾生病的长男太郎，所以没有注意到陆和LUCKY出门散步去了。从穣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陆的母亲狠狠地把陆训了一顿。陆虽然年幼，但大概也想帮家人的忙吧，只不过以五岁小孩的力气是没办法驾驭得了柴犬的，所以才会把狗弄丢吧。

“有没有LUCKY喜欢的玩具或者诱饵之类的？”
穣妥善地将葱陆的母亲那里得到的寻狗道具收好。众人话还没说完，平助就走了出来，得知自家的狗走失之后大吃一惊。

“我也要去！”
于是加上平助，四人共乘一辆四驱车往山里出发。
坐在车后座上看着正在驾驶车子的穣，泰正不禁有些羡慕，果然还是有驾照比较好啊。泰正虽然也在驾校学过车，但是笔试的时候他没办法安静地坐着考试，考到一半就开始把桌子摇得嘎吱作响，然后被老师以妨碍考试为由请出考场，老师说他这样是没办法考试的，所以泰正只好放弃。

“说起来，太郎怎么样了？”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进，想起从佐智子那里听说的关于太郎的事，泰正有些在意地问道。平助的孙子太郎最近咳嗽得很厉害，据说现在连下床都已经很困难了。家人带他去过大医院，但是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因，医生也表示很困惑。

“太郎可疼爱LUCKY了，要是他知道LUCKY不见了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平助非常担心生病的孙子。看样子若是找不到狗他是不肯回去的吧。
四驱车在坑坑洼洼的蜿蜒小道上前进。根据陆的描述，LUCKY是在二鬼山走丢的。二鬼山是位于两村交界之处的一座并不太高的山。由于这里人迹罕至，所以树木几乎没被砍伐，没经验的人很容易在这里迷路。这座山的主人是住在山另一边的鬼泽村的人，据说那人不欢迎任何人来开发这座山。但是如果发生泥石流或者山林大火的话这里就会很危险，所以县里已经好几次提出砍伐申请，可是直到现在这座山还是没有被开发。

“要不我们沿路找吧。”
在穣的带头下，大家沿着仍有残雪的山道步行。虽然山里有通往鬼泽村的路，但那是几十年前村民们敷衍了事地造的一条路，一下雪就会变得非常难走。不过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下雪也有好处。

“这是不是狗的脚印？”
卫指着积雪的山路说道。上面的确星星点点地残留着貌似狗爪的痕迹。泰正顿时松了口气，看样子很快就能找到了吧，于是四人一边叫着LUCKY的名字一边继续步行前进。

“我们差不多要走到山的最深处了呢……再继续走下去说不定就到鬼泽村了。”
追着LUCKY的脚印走了两个小时，卫擦着额头的汗珠低声说道。看样子LUCKY没有回村子，而是跑到深山里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点诱饵在身上，泰正一边爬山一边在心中后悔不已。LUCKY没有上山顶，而是去了鬼泽村的方向。

“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紧找到，否则夜晚的山路会很危险的。”
穣一边看表一边观察着天色，在道祖神所在的泉水旁坐下来休息。平助岁数已高，走了两个小时便累瘫了，脸色也不太好，穣和卫商量着今天是不是应该先打道回府，坐在旁边的泰正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用目光追逐着LUCKY的脚印。

“不过说起来，泰正的体力真是个无底洞啊。别说累了，我怎么感觉他比刚才还要更精神了啊。”
看到泰正在四周转来转去，穣佩服地说道。泰正只要一上山就变得元气百倍。在山里他永远都不会疲惫，即便天暗了下雨了他也从来都没觉得害怕过。

“你果然是山神之子啊……毕竟你是在山里消失的嘛。哎呀，这么说的话卫又要生气了。”
一不小心多嘴了的穣紧闭起嘴巴。大概是因为被一旁的卫狠狠地瞪了一眼的缘故吧。

泰正小时候曾在山里失踪过。据说一年之后他才在山里被找到的。虽然父母问过他很多遍，但泰正都不太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在山里不知疲倦地玩耍。每次他跟卫说起这件事，卫就会说“那是我跟你一起在山里玩吧”。虽然泰正觉得陪他一起玩的对象似乎不是卫，但是这么说的话会让家人伤心，所以泰正宁可保持沉默。

泰正很少说起关于山的事，不，应该是不能说。家人是这么告诫他的。

“脚印消失了呢。”
从喝泉水的地方继续走了十分钟，LUCKY的脚印彻底消失了。不仅如此，平助还滑了好几跤，搜索工作变得困难起来了。而现在，四人还来到了一条一分为二的岔路口。其中一条路被栅栏封了起来禁止通行，不过狗倒是可以轻松地钻过去。

“天色已晚，平助先生也累了，现在还碰上了岔路，不如今天的搜索就到此为止吧。等明天天亮再开始找。”
听到寂寞的鸟鸣声，穣抬头望向天空，做出回家的提议。虽然时钟显示现在三点，但是回去毕竟也要花时间，所以中断搜索的建议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泰正却一个劲地摇着头。

“LUCKY说不定就在这前面，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这边的路我自己去。跑着找的话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穣，你们沿着右边的路走就能回到村子。”
对山里了如指掌的泰正指着两条分岔路说道。右边那条路绕个大弯便可以回到神谷村，左边那条路则通往鬼泽村。穣虽然不太放心，但毕竟泰正也是所属于村消防团的，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兵分两路。

“那我就和平助先生一起往右边的路走了。手机能打得通吗……不管找没找到，一个小时之后都要回村子哦。要是联系不上的话就在消防署碰头。鬼泽村就算了，去了也没用……”
穣以消防队员的身份对泰正他们做出指示。翻过这座山的另一边就是鬼泽村，由于人口过疏化严重，村子里既没有村役所也没有驻在所。鬼泽村的公共机构基本上都在邻村。

“要是感觉到危险，我们就立刻回来。”
为了让穣安心，一旁的卫补充说道。穣似乎更相信卫的话，点了点头与平助一起往右边走去。平助的确是累了，穣做出这样的判断也是不得已吧。泰正和卫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向左边的道路进发。

“LUCKY！喂！你在哪里——”
两人一边喊着LUCKY的名字，一边沿着羊肠小道前行。泰正一边走一边在路旁和四周翻来找去，卫则渐渐露出了疲态。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他体力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卫真没出息啊，要向你大哥我多学着点。”
泰正嘻嘻哈哈地在山路上奔来跑去，卫臭着一张脸地扭过头去。

“是哥哥你太奇怪了。我这种程度算是正常的。……让我休息一下。”

“刚才不是才休息过吗。真没用啊。我先走一步，待会儿你可要跟上来哦。你走得太慢了我可等不下去。”
泰正摇了摇双手，摆出起跑的姿势。

“呃！喂，等一下，哥哥！”
把想要休息的卫一个人丢下，泰正沿着山道跑了起来。仿佛乘坐飞机一样全力冲下斜坡时，他听到坡顶上的卫大叫了一声“哥哥！”。为了照顾缺乏体力的弟弟，这种时候做哥哥的就该华丽丽地将LUCKY找出来逞一下威风。

转眼之间泰正就与卫拉开了距离，连卫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之前泰正一直都在配合大家的步伐，走路也走得特别憋屈。现在，他终于能够自由地穿梭在树林间，斜坡的地面上虽然到处都是残雪和枯叶很容易让人滑倒，但是对泰正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远远地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狗吠声。一定是LUCKY。
泰正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忽然间一个祠堂出现在他的右手边。由石子堆积而成的土台上伫立着一个小小的祠堂。忘了曾经听谁说过，这里是祭祀山神的地方。泰正双手合什向山神问候，然后继续赶路。

穿过高低起伏的地形，泰正来到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此时他似乎已经进入了鬼泽村的范围之内。他走到一个被封锁的木板栅栏前，从缝隙间钻了进去。紧接着，一片似曾相识的花田忽然间映入眼帘，泰正心中一惊停下脚步。以前他曾听大人们说过，鬼泽村附近有一片生长着奇特花朵的花田，是不能随便接近的地方。一月份的现在，这里满眼都是杂草。到了三月这一带就会开满鲜红的花朵。确认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之后，泰正便斜眼眺望着这片花田从边上走过。鬼喰草，据说这是这种草的名字。这条路之所以被封锁起来，说不定是为了隐藏这片长满了鬼喰草的花田吧。

“啊……感觉，今天又要来了……”
与花田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泰正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伸手抵住额头。

光秃秃的树木气氛肃杀地伫立在道路两边，走在路中央的泰正注意到周围一片死寂。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厚厚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头顶的天空。这里似乎不怎么下雪，地面虽然是湿的，但是从天而降的只有零零星星的雪粒。

沿着不成形的小路走了一阵，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沼泽。阴湿的空气原来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吗。一条用木板铺就的细长小道环绕着这片沼泽。泰正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沼泽的潭水是幽深的碧绿色，水底的水草若隐若现地摇曳着。水面上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泰正正凝视着水草，忽然间身子猛地一震。

这种感觉，是那个要来了。

大脑中的回路一瞬间被切断。
——就好像开关被关上的暗号一样。


睁开眼睛时，泰正看到自己倒在木板小道上。他时不时会像这样魂体分离。以前他在电视里看到过有关灵魂出窍的节目，当时他就觉得这两种现象很相似。
泰正放着自己那倒地不起的身体不管，飘忽着向前方走去。魂魄脱离肉体时，他所看到的景色与往常的多少有些不同。虽然场景都一样，但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模糊，没有很清晰的境界线。就好像动画的画面忽然间变成了水彩画的那种感觉。

泰正沿着被称为鬼喰沼的这片沼泽周围的木板小道前进。忽然间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狗叫声，他定睛一看，一只白色的柴犬和一个孩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LUCKY！！”
白色的柴犬一听到泰正的叫喊便汪地回应了一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LUCKY的毛色是柴犬中很少见的白色，只有耳朵是褐色的。

“我们找了你好久了呢。”
泰正摸了摸LUCKY的身体，然后看向旁边的孩子。孩子身穿蓝色格纹和服，和泰正有过数面之缘。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泰正的小时候。那时他也穿着同一身和服，他该不会是只有这一件衣服吧？

“小呗，是你找到LUCKY的吗？谢谢！”
泰正道了声谢，叫做小呗的孩子便点了点头。虽然从体型上看他是个孩子，但是他的脸却与常人很不一样。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这只眼睛看起来特别大。他时不时会“呗——”地吐出舌头，所以泰正叫他小呗。沉默寡言的他其实心地很善良，泰正很喜欢小呗。

“它是为了救生病的孩子跑到山里来的。”
小呗指着LUCKY说道。小呗的声音就像银铃一般乖巧悦耳。看来，LUCKY是因为担心饲主太郎的病而到山里来向山神寻求帮助。LUCKY可怜兮兮地发出呜呜的叫声，在泰正脚边蹭了蹭。

“在那边，他在等。”
小呗指着来时的路。听说有人在等自己，泰正便和LUCKY一起跟在小呗的身后向前走去。木板小道被泰正和LUCKY踩得嘎吱作响。LUCKY和往常一样一边走一边吐着舌头，那只舌头难道收不回去吗？

“谕吉。”
绕着鬼喰沼走了一圈之后，泰正看到了另一个正在等着自己的朋友。那是一个瘦高个儿的男子，戴着墨镜的他一头爆炸头，嘴边上长着一圈胡子。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他穿着一身与他的相貌及其不搭调的雪白色和服。因为他时不时会从爆炸头里取出一张一万元钞票，所以泰正管他叫谕吉。他的头发里偶尔会藏些奇怪的东西。

“泰正，好久不见。一起来玩麻将吧。今天奈摩香不在。”
谕吉一看到泰正就向他招手，招呼他到大树底下来。谕吉最喜欢玩麻将，经常邀请泰正一起玩。大树底下已经摆好一桌麻将，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正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男人没有脑袋。

“我俩刚刚认识，我叫他无头男。”
谕吉对泰正介绍这个坐在桌前的无头男。无头男弯了弯上身，向泰正行了一礼。谕吉催促着泰正在他对面坐下。小呗则坐在无头男的对面，然后大家开始洗牌。无头男没有眼睛，所以只能用手摸着洗牌。LUCKY趴在泰正的脚边，闭上眼睛。

“你的头去哪里了？”
泰正一边抓牌一边好奇地问道。无头男似乎很沮丧，双手来回地比划。没有嘴巴的他说不了话，于是谕吉便替他翻译。

“因为找不到头所以很困扰。他的头似乎是被埋在山里的某个地方。应该是画有三条横线的树的附近，但是这样的树太多了很难找。”

谕吉一边理牌一边代替无头男解说。小呗看着自己的牌，脸蛋笑开了花。看来他拿了一手好牌。相比之下泰正的牌就很差。

谕吉做庄，游戏开始。泰正虽然喜欢麻将但并不擅长。据说谕吉只要一看到对方出什么牌就知道该怎么打。今天他也被谕吉压制着没办法开立直，就算要和牌也只能打出很差的牌型。而且谕吉会在他的爆炸头里藏牌，必须时刻提防着他出老千。但是今天泰正根本就没有工夫去盯紧谕吉，因为无头男太强了，只有泰正一个人快要输掉。

“自摸！！三色同顺三宝牌！”
谕吉自摸和牌，双手高举大叫了三声万岁。本以为后来者居上的谕吉会逆转战局，没想到最终获胜的是无头男。

“输得好惨啊……可恶！”
泰正懊恼地把牌往桌上一丢，心中甚是不甘。无头男开心地摇摆着身体，凑到一旁的谕吉身边。

“哼哼，泰正，你输掉了麻将，无头男要你付出代价。”
听到谕吉的话，泰正顿时睁大眼睛，今天他没有带钱包。

“我忘带钱包了，能不能赊账啊？”
泰正合掌恳求道，于是无头男又凑到谕吉身边似乎在传达什么。谕吉把手伸进爆炸头里摸了一通，从里面掏出一张和纸，和纸上慢慢地浮现出几行渲染上去的文字，看来他在写字据。

“他说不能赊账，要你帮他找头。如果找不到的话……他说他就把你的头拿走。”

“哎哎哎哎！？”
泰正吓得跳起来，趴在他脚边的LUCKY也站起来冲着无头男吠个不停。无头男顿时扭着身体躲得远远。看来他很怕狗。没有头的肌肉男被一只狗吓得直哆嗦的样子其实有那么点可爱。

“我的头跟你那身子也不搭啊！你浑身都是肌肉，还想要本大爷这么可爱的头，实在太不和谐了吧！自个儿也不掂量掂量，你这无知之辈！”
泰正人仗狗势地冲着无头男一顿怒骂。无头男拼命地蜷缩着他那壮实的身体，不停地来回摇晃。

“他求你这么说，说拜托你了。啊，先别管这些，泰正。”
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的谕吉站起身来，直视着挥舞拳头的泰正。

“——再不回去的话，你会死哦。”


感觉到耳边有人在大声地呼唤着自己，泰正啪地睁开双眼。
泰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卫抱在怀中，而卫正近距离地注视着自己。透过卫的头顶可以看到暮色已深的天空。卫神色慌乱地呼唤着泰正的名字。他脸色惨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泰正想问他怎么了，正要开口才注意到自己的脑袋湿透了，嘴巴里面也满是泥水。

“呕……咳咳……咳咳……”
泰正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口中的泥水尽数吐出。泰正躺在细长的木板上，上半身湿得像落汤鸡。湿哒哒的衣服上沾满了枯叶和水草，看来他刚才似乎掉进沼泽里了。

“哥哥……哥哥，太好了……太好了……！”
卫颤抖着气息抱紧泰正的身体。全身都好累，大概是因为刚才身体的开关一下子关闭的缘故吧。

“竟然在这种地方发作……哥哥，刚才你差点就整个人沉进沼泽里去了啊。我赶到的时候你的头已经没过一半，再晚到一步你就要溺死了。”
卫表情僵硬地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泰正的身体有时会突然间停止运作。连医生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在身体机能停止的这段时间内泰正会失去意识，呼吸也会变得很微弱。家人一直都有提醒他小心注意。

“呜……嘴巴里好难受。刚才我在和谕吉还有小呗打麻将。”
嘴巴里的沼泽水让人很不舒服，泰正向卫说起刚才自己的遭遇。



“哥哥……”
一说起那个世界的事，卫总会露出悲伤的表情，根本就不肯好好听泰正说话。他一定是认为泰正神经错乱了吧。泰正刚想说无头男的事就忽然看到出现在卫的身后的LUCKY，他顿时双眼放光。

“LUCKY！”
LUCKY喘着粗气地跑到泰正的面前，舔着他的手。虽然卫不相信泰正的话，但是LUCKY却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泰正，仿佛在说我都知道一样。

“哥哥，能站起来吗？失踪的狗也找到了，我们先去鬼泽村吧。这么冷的天上半身湿透，就算是哥哥也会着凉的，不知道哪里可以借得到毛巾……”
卫扶着泰正的身体站起来，抬头看着夜色降临的天空。

“嗯……好难受……哈啾！”
即便泰正很耐寒，但也还是经不起落水受凉。他打了个喷嚏背部一哆嗦。

“谁叫你刚才得意忘形地急着赶路。哥哥，你有病在身得小心点知道吗。这次还好有我在，否则的话哥哥现在已经……说到底哥哥你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卫扶着泰正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开始了说教。卫一开始说教就会没完没了啰嗦得不行。随便敷衍几句他就会生气，看样子回到家之前的这一路上都要听他碎碎念了。

（太不走运了。今天不但遇上了讨厌的添木，还输掉了麻将，真是有够背的。）
泰正无力地倚靠在卫的身上。没出息地开口说“我走不动了，背我——”
直到刚才还在碎碎念的卫突然脸色一变，与泰正拉开距离。莫名其妙的泰正把脸凑上去盯着他看，卫便动摇地移开视线。

“……你不是能走吗？没有多远了，再坚持一下。”
卫一味地盯着前方，冷冰冰地说道。刚才泰正险些没命的时候他明明那么紧张激动，真是个薄情的男人。泰正现在不但又累又困几乎晕倒，而且还受了风寒可谓雪上加霜。

“就是走不动了才要你背啊。你不背我我就不走了。小气包，小气包，卫是个小气包！”
在山里明明感觉不到累，直到快接近村子的时候疲劳感才席卷而来。泰正简直一步都走不动了，整个人挂在卫的身上叫嚷起来。也许是听到泰正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万般无奈之下卫只好叹了口气，背对着泰正蹲了下来。

“太好啦！”
泰正立刻扑到卫的背上，安心地将身体托付给他。卫的后背很宽厚，加上他长得高，所以被他背起来的时候视野会变得特别开阔。泰正对着在卫的脚边抬头望着自己的LUCKY得意地说了句“羡慕吧”，然后伸手搂住卫的脖子。

“哥哥的身体，好冷啊……”
卫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与泰正相比，卫的身体就让人感觉好烫，就连耳朵也通红通红的。卫的肤色比泰正要白，那红彤彤的耳垂就好像熟透的樱桃一样，泰正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上去。

“哇啊！！”
突然间被摔下来，泰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这一摔实在太突然，泰正摸了摸被摔痛的屁股。卫捂着耳朵，满脸通红地低头看着泰正。

“你在干什么啊！哥哥！”
看到卫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泰正浑身一抖蜷缩起来。

“什么干什么，呃，怎么……怎么了啊！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不就是咬了一下耳朵而已嘛……”
看样子卫是真的发火了，泰正有些害怕地游移着视线。没想到只是咬一下耳朵就会让卫这么生气。自己的这个弟弟还真是心胸狭窄。

“……这种事，不要再做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卫焦躁不悦地抛出这么一句话。没想到卫会这么讨厌他这样做，泰正被深深打击了。
卫摘下眼镜，用手帕擦干净污渍，转换情绪似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无言地背对泰正蹲下。泰正本以为卫不愿意再背自己了，原来并不是这样。不过泰正的确也累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爬到卫的背上。

卫时不时会像这样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生气。在泰正眼里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在卫眼里就会大不一样。小时候明明都没什么的，最近的卫只要一被泰正碰就会生气。LUCKY似乎也感觉到了泰正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围着两人不停地打转。看到卫背起泰正继续向前走，LUCKY才放心地跟上卫的脚步。

泰正想道歉，但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结果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紧贴着卫的背部，感觉着卫的心跳。那节奏稍快的鼓动声让泰正有些在意。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卫一定很累了，让这样的他背自己也许是太过分了一点。

在去往鬼泽村的这一路上，担心卫是不是还在生气的泰正瞅了他好几眼，但都被卫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