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ewell SORA

“卫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工作的事呢。待会儿我会跟他说的。”
握着话筒的泰正点了点头，母亲便放心似的松了口气。

“你会自己主动提出要离开神谷村真的太难得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事。对了，说来上次那个违法丢弃垃圾的犯人已经被抓到了哦。是ECO UTOPIA的人，听说有过前科，还是个跟黑社会有牵连的团体。据说因为违法丢弃垃圾的事他们内部起了争执，所以才引发了美贵本被杀害的事件。”
母亲把声音压得很低地汇报着消息，据母亲说，后来警方顺着ECO UTOPIA的原公司成员这条线索，发现了这个团体与黑社会的关系，而美贵本被杀似乎是因为公司内讧。而令人惊讶的是，原来美贵本居然向公司上司提出过要求，要他们停止违法丢弃垃圾。那时泰正很反感山里被污染，而美贵本搞不好是为了泰正才向公司提出抗议的。偏执的偷窥狂美贵本在泰正眼里看来是个恨不得从记忆里抹消掉的存在，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唯独这点泰正要对他刮目相看。不过不论如何，知道卫不是犯人泰正就安心了。挂了电话之后，泰正决定趁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机会溜出去。

“我出去买点东西！”
泰正隔着卫的房门这么喊了一声，然后便拿起钱包冲出家门。此时外面的世界已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进入四月之后，感觉气温也变高了，枝头陆陆续续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来到外面的泰正感觉像是解脱了一样神清气爽，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家里沉闷的气氛所束缚着。本来他就很不习惯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过宅在家里一个星期不出门的经历。每次他想要出去的时候卫都会问他要去哪里，然后把他拖回床上，所以就连看到太阳也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如果是平时的话，泰正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出去玩。但是现在他比较担心卫的情况，而且这里是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城市东京，所以几天下来他一直过着闭门不出的生活。

虽然看不到山，但是一出门他就明白了，果然自己是无法适应被关在家里的生活的。
在卫整个人彻底变得不正常之前，作为哥哥的他必须想办法让弟弟恢复原状。想要做爱的人明明是卫自己，但每次完事之后他都会郁郁寡欢陷入沉默。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得到满足，既然如此这样的行为再继续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这样看来，卫辞掉公司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泰正不希望卫因此断绝社会上的交往和关系。

首先还是得改善一下饮食生活，想到这里泰正便出发去超市买东西。今天就由自己来做荞麦面给卫吃吧。
买好食材往家里走的途中，泰正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于是顺道去拜访了洋平的公寓。以前他在外面迷路的时候没办法去洋平家，后来他特地让洋平给自己画了张地图。

“咦？泰正。你生病了么？怎么骨瘦如柴的。”
打开家门看到泰正的脸的瞬间，洋平发出一声怪异的惊叹声。听到骨瘦如柴这个字眼，泰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这么说起来确实这个星期他总是没什么食欲，基本上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你不是已经回老家了吗？话说，来之前先给我个电话也行啊。”
对于泰正的突然到访而感到惊讶的洋平马上将泰正让进屋内。洋平的房间是一室户，房间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东西。他几乎没有收纳的家具，穿过的衣服就这么被随手丢在墙角堆成了小山。

“因为担心卫的情况所以一起回来了。小洋，上次我来的时候，这袜子好像也丢在这里唉……”
泰正把购物袋放在家门口，指着房间角落的一条黑色袜子。洋平刚才似乎在睡觉，穿着一身睡衣的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来到流理台前。

“只穿过一次，你就别管啦。话说，担心卫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洋平给水壶点了火转过头来问道。正要解释的泰正话到嘴边连忙打住，这种时候必须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才行。

“呃……身体不好吧……对呢，现在他情绪超级低落的。”

“哈啊？你说笑的吧。啊，他好像刚刚辞了职来着。该不会是对自由职业感到有压力吧？下次我随口打听一下好了。”
洋平给泰正泡了一杯咖啡欧蕾。洋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折叠式桌子，泰正一边对着马克杯呼呼吹气一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泰正从洋平那里借来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就像洋平所说的一样，镜中的自己的确明显地消瘦了。因为老是被关在家里，气力也正在逐渐消退。

“——说起来，添木似乎已经离开村役所了哦。”
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泰正吃惊地放下镜子，抬头看着正把马克杯往嘴边送的洋平。洋平把盛满咖啡的马克杯放在桌子上，面朝泰正盘腿坐下。

“添木……？”
听到这个煞风景的名字，泰正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怎么了你，是那个添木哦？表现得开心点呗，你不是相当头疼那家伙吗？”
为什么洋平会知道这个人？泰正奇怪地这么反问了一句。洋平打趣地笑了起来，把咖啡送到嘴边。

“卫对岛田前辈说的，然后大家都知道了。你啊，要是再遇到那种货色一定要马上告诉其他人，我们大家一直以来都是一起保护着你的啊。”
不知为何泰正只觉得背后一凉，他一边喝咖啡，一边用“啊”“嗯”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来应和对方。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这种时候要是直接说我又不知道的话怕是太失礼，混乱中泰正只好回应了句“谢谢”。

“该不会美贵本也是……”
泰正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下美贵本的名字，洋平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啊啊，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那家伙可要难缠得多了。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我们花了好大的工夫。卫的做法太天真了。就算去教育委员会那儿告状，对方又不是当老师的你根本就拿他没辙啊。后来我和穣三更半夜潜入到他们的公司里翻他们的账本，可有意思了。因为那是家非法公司，所以我们就在账本上写美贵本最近行为可疑，向他的上司告状，结果他们马上开始内讧起来。听说上次发现的骨头是美贵本的？没想到他竟然被杀了呢。”
语气轻浮的洋平让泰正感觉到一阵寒意，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美贵本的死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的死也许是咎由自取，但是泰正有种被借刀杀人的感觉，胸口像是灌了铅一样地沉重。但更让泰正吃惊的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好友们竟然在暗地里做了各种各样的行动。他虽然经常和岛田见面，但是从来没听过他提起这些事。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
泰正难以理解地这么低声问道，洋平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就算对方是朋友，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上吗？

“因为你是山神之子。”
洋平眼睛望着远处这么回答道。见泰正露出震惊的表情，洋平噗地喷笑出来。

“瞧你这副傻样，小时候的你不是曾经救过快要溺死的我吗？我和穣都把你当做救命恩人哦。”
洋平将香烟的灰敲落在还没喝完的咖啡杯里。的确，小时候自己曾经救起过快要溺死的两人。人们经常夸他一个人救起了两条性命，但是说实在的泰正自己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躺在浅滩上了。而卫则站在一边说“哥哥，你太厉害了！”

“老实说，我其实再也不想回神谷村了。”
洋平点燃一根新的烟，眯起眼睛。

“但如果是为了保护你，不论天涯海角我也会赶过去。神谷村的村民都很重视你不是吗。那是因为你是山神之子。如果不好好保护的话会遭天谴的。”
洋平扭曲着唇角这么低声说道。忽然间泰正觉得仿佛在洋平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与添木和美贵本一模一样昏暗偏执的光芒，于是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听到洋平问怎么了，泰正再看过去，坐在自己对面的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青梅竹马。莫名地感到一阵安心的泰正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咖啡。


提着购物袋回卫公寓的路上，泰正因为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的缘故摔了一跤。擦破了膝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时，原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卫紧皱着眉头地走了出来。

“……回来了？回神谷村去不是更好吗？”
卫不但完全没有注意到泰正的伤口，还一副漠不关心的口气这么说道。泰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地走到厨房。自从在这个家里与卫发生肉体关系以来，卫就变得非常难以应付，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如果是以前的卫的话，只要泰正一受伤他便会马上察觉。难道自己当初应该拒绝跟卫做爱才对吗？泰正一边烦恼一边把荞麦粉拿出来开始料理。

大概是因为泰正不说话的缘故，卫的表情有些不爽，将手中的书粗鲁地摔在桌面上。听到一声巨响泰正吓了一跳地转过身去，只见卫扭过身去正要回房。做完荞麦面到房间去叫他，对方也像是赌气一样地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无奈之下泰正只好把荞麦面和汤汁盛到托盘里，悄悄打开房门放进去。泰正吃完自己那份荞麦面，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桌面上放着空荡荡的餐具。

知道对方有好好吃饭，泰正松了口气，把脏的餐具拿到洗碗池清洗。

（从今以后该怎么办——）
一边听着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一边动手洗碗，泰正忽然间感觉到浑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突然有种不妙预感的他跑到窗边，只见无头男出现在公寓旁的那棵树上。因为最近没怎么看到他所以泰正也就没再放在心上，结果他又出现了。虽然泰正害怕得浑身发抖，但是一想到那是美贵本，不知为何心底就涌起了一丝同情，眼角也微微下垂。毕竟他是因为泰正被杀害的，所以泰正也希望能够帮他找到头。不过话虽如此，泰正根本不认识ECO UTOPIA的人，那些人现在一定是在警察局接受审讯，没办法直接向他们打听头颅的所在位置。要怎么做才能找到那颗头呢？
把厨房打扫干净之后，心中七上八下的泰正无意识中摸了摸长峰送给自己的护身符。长峰的护身符法力强大，所以泰正特地拜托母亲在护身符上穿了根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原本放在护身符里的珠子竟然摸不着了。
泰正连忙打开护身符，只见里面的珠子竟然碎成了粉末。怪不得无头男会出现在这种时候。一定是因为护身符的法力已经失效了的缘故。也许是今天摔倒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珠子撞碎了。

为了不惊动房间里的卫，泰正小心翼翼地给长峰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巧的是对方转入了语音留言，电话里传出“请留言”的提示语音。

“护身符坏了，怎么办才好呢？”
不擅长对着电话留言的泰正只说了这句话便放下了电话。这种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语音留言想想也觉得够丢人的。

到了晚上长峰终于回了电话，电话另一边的他毫不留情面地取笑了泰正一番。

“泰正君，下次要记得留下姓名哦。我还以为你在老家所以打电话到那边去了呢。你在东京啊？我现在正准备回家呢。”
长峰还是老样子，说话声音很平和，笑得也很温柔。听到他的声音泰正松了口气，一边注意着卫的动静一边握紧电话。

“嗯，我现在在这边。无头男又来了，我该怎么办？”
要是被卫听到的话，对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于是泰正蹲下身来压低声音这么问道。

“是吗……那你等我两三天。我给你做个新的。泰正君，告诉我你的出生年月日，有这个的话就比较好做了。”
听到长峰这么说，泰正便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报了出来，虽然没有护身符的这段时间比较令人担心，但是现在他只能想方设法地躲避对方。还好无头男看来并不会闯到家里来。这里距离二鬼山很远，泰正无法向小呗他们寻求帮助。只能一个人想办法了。

“说起来，三门老师最近的写作进度有些慢，没问题吧？他有什么烦恼吗？”
突然间被问到这个敏感的问题，泰正有些不安起来。最近卫一直过着不健康的生活，工作也不怎么做，这下果真拖累了工作进度。泰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冒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字眼。

“难道他是那种做兼职时反而积极性更高的写手吗？我会再看看情况，要是三门老师有什么烦恼的话请一定告诉我。啊，护身符做好之后我就去登门拜访。”

对泰正和卫之间的事一无所知的长峰，对卫显得很关心。泰正不断地点头，然后挂断了电话。

“你在和谁通电话？”
突然间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泰正吓得浑身一缩。卫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正用一脸可怕的表情俯视着泰正。

“什、什么都没有！只是和峰峰……”
见泰正动摇地后退了几步，卫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

“为什么和长峰先生通电话？真让人看不顺眼啊。……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说些什么？”

“我问他护身符坏了该怎么办……”

“哈？护身符？为什么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给他打电话？”
卫气冲冲地绕着客厅踱来踱去，就在这时，窗户上突然间传来一阵大风刮过的声音。泰正吓得背脊伸直，感觉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来，可是卫完全不在意大风吹打窗户的声音，一边碎碎念一边向沙发走去。

“才不无聊呢。要是没有护身符的话无头男他会……”
玻璃窗被大风吹得猛烈摇晃起来。窗户发出的声响把泰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见泰正一直盯着窗户看，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坐在沙发上。

“哥哥，够了，不要再痴人说梦了！再说长峰先生是我的责任编辑，为什么哥哥会跟他这么要好！？难道跟我比起来长峰先生比较好吗！？”
卫暴躁地用拳头敲击着桌面，拳头落在桌面上时发出的梆梆的声响与敲击着玻璃窗的巨响交织在一起，吓得泰正全身颤抖。忽然间他抬头看了卫一眼，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卫好奇怪。现在的他和紧紧地趴在窗户上的无头男的精神上正在产生共鸣。

“你在听我说话吗！？哥哥，你完全不听我的话，就是因为哥哥是这样我才会变得讨厌自己讨厌到想死啊！为什么烦恼的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你不责怪我！”
卫一开始怒吼整个人就像是气血直冲脑门一样，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有一股脑倾泻而出。敲打桌子的声音与无头男猛烈摇晃窗户发出的喀拉喀拉的声响重叠在一起，弄得泰正整个大脑都要不正常了。卫的双眼失去了焦点，只是一个劲地咆哮。一瞬间，泰正把眼前自己的弟弟的身影与美贵本重叠在一起，恐怖之心油然而生。两人那执着于自己的眼神完全一模一样。莫名感到害怕的泰正转身正想逃跑。可是早一步察觉到他的想法的卫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泰正的手抓住把他推倒在地上。

“你想逃到哪里去！？去找长峰先生帮忙？我决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哥哥是属于我的。”
泰正被按倒在地上，高大的身体覆盖了上来。

“卫，快清醒过来！你很奇怪，太奇怪了啊……！”
闪烁着凌厉光芒的双眸正紧紧盯着自己，泰正一边挣扎一边嘶喊着。很明显卫此时已经被不是他的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但是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理解，反而更加用力地按住泰正。

“我是很奇怪，因为我会对亲哥哥产生欲望。这难道不奇怪吗。我的整个脑袋都不正常。所以我明明想要阻止自己的……是哥哥你自己要跟着来的吧。”
阴沉而浑浊的声音严厉地质问着泰正，泰正脸色煞白地看了一眼窗户。玻璃窗上紧紧贴着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疯狂地摇晃着窗户。大大的拳头反复不断地敲击着玻璃窗，每敲一下都让人害怕窗户是不是要被他敲碎。

“卫，玻璃窗，玻璃窗要碎了……！”
虽然压在自己身上的卫很可怕，但是趴在玻璃窗上的无头男更让他恐惧，泰正整个人几乎陷入混乱中。但是最可怕的还是卫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要怎么劝说才能让卫的心重新对自己敞开呢——

想要阻止自己，刚才卫是这么说的。因为对想要离开自己的卫感到不安，所以泰正才跟着卫来到东京，难道说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吗？身为哥哥，帮助弟弟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啊，这难道是很严重的错误吗？

“哥哥总是夺走我的理性。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我就会变得只想着做爱。看，哥哥的手变得这么消瘦……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我把哥哥变成废人，自己也成了疯子……和哥哥做爱什么的，本来应该是不该做的行为。我该怎么办才好……”
卫一脸迷茫地低声说着，低头堵住泰正的唇。卫确实在无头男的影响下精神失常了，但是泰正能感觉得到刚才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卫的真心话。对于兄弟间发生性关系这件事，泰正并没有太大负罪感和背德感。但是卫却比泰正要烦恼得多，也痛苦许多。做爱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事吗？泰正一直觉得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就没有问题了。

“我太奇怪了，哥哥……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呢……”
卫悲痛地倾诉着心声，泰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地吞了口气。就在卫刚要松开按住自己的手的同时，泰正突然紧紧抱住卫的身体，卫一惊全身僵住。

——终于明白了。

我不能呆在你的身边。 和卫在一起，卫会变得精神失常。一切的原因都出在我自己身上。

“卫，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废人的吗？”
泰正颤巍巍地这么问道，卫的目光不住地摇曳，于是泰正又问了一句。

“我喜欢你。只要你想，就算是做色色的事情我也无所谓……但是这样不行吗……？”
泰正就像确认一样地这么说道，卫咬着唇垂下眼皮。痛苦地喘着气的卫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往常的那个他的样子。

“……哥哥你喜欢的是身为弟弟的我吧……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亲情的爱……”
并不是亲情的爱，泰正被这句话重重地打击了，以至于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抱紧卫的臂膀。他的手无力地滑下来，垂到地上。

泰正对卫所怀抱的说到底只是家人般的爱情。但是卫却说他要的不是那种爱。

“那……卫……不是这样吗？”
也许是看到泰正露出一副被打击到呆滞的表情，卫的脸上也渐渐充满了绝望。

“我当然也有家人般的爱情。……但是我把哥哥当做恋人一样地来喜欢，这种喜欢远远凌驾于一切之上。所以我才会对哥哥心猿意马吧……”
直到现在，泰正才察觉到自己和卫的感觉有着这么严重的隔阂，他不由得大脑一片空白。卫所渴望的东西——那是泰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予的东西。虽然做爱很舒服，但他并不会自己主动地想去做。是因为卫想做所以泰正才配合他。作为恋人，这种想法自己从来没有过。而且他们是家人的这个事实根本没有变，想要用对待恋人的感情来看待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如果我娶了老婆，你会开心吗？”
卫低头看着泰正，一脸寂寞地悄声问道。当然开心了。泰正用力点了点头。卫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表情。

“是啊……哥哥只是把我当做弟弟来爱。可我不一样。如果哥哥带老婆回来，我会嫉妒。会恨得想要杀掉对方。知道你和佐智子老师的事的时候我超受打击的。我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面对卫赤裸裸的感情剖析，泰正脸色惨白。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居然这么的不一样。

“在和哥哥发生关系之前都还好，但是一旦发生关系……就很难再放手了，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无法思考，大脑像是要失控一样……现在也是，真的好想把这种焦躁的情绪全都发泄到哥哥身上……”
卫把拳头抵在地板上，颤抖不止。泰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跪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因为气氛特别紧张，所以泰正被吓得肩头一摇晃。电话的声音让刚才消停了一会儿的玻璃窗再次响声大作起来。黑色的影子再次猛烈地敲打起窗户。

“好吵啊……”
卫似乎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窗户那边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脸烦躁地朝着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走去。就在卫刚要拿起话筒的那一霎那——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玻璃窗被打碎了。

“哇啊啊啊……！！”
泰正猛地抱住脑袋，跪在地板上。玻璃的碎片仿佛一阵疾风一般飞进房间里。与此同时黑影也朝着泰正扑过来，一双大手掐住了泰正的脖子。

“哥哥！？你没事吧！？”
被撂倒在地上的泰正被掐住脖子，四肢不停挣扎。无头男骑在泰正身上，用力束紧他的脖子。但是卫却看不到他，只是看着泰正一个人在地上不停挣扎，整个人都呆住了。

“哥哥，血……”
痛苦地呻吟着的泰正看到视野内一片鲜血飞溅。原来是玻璃窗的碎片落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卫似乎以为泰正是因为这个在痛，于是说着“我去找救急箱”地奔到柜子前。不要走！想叫却喘不过气来的泰正只能痛苦地挣扎。意识正在一点点离自己远去，他拼命地抵抗着无头男的攻击，可是由于最近一直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力气完全使不上来。他痛苦得溢出泪水，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没办法呼吸吗！？”
抱着救急箱赶回来的卫将倒在地上面如土色的泰正抱起来，脸色变得惨白。这时门铃响了。泰正被掐得意识朦胧，身体颤抖。

“振作一下！哥哥！！”
卫将泰正身上的衬衫领口松开，这时泰正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的袋子里突然散落出一些紫色的水晶碎片。因为不舍得扔掉，所以泰正把碎了的珠子塞回了袋子里面。就在泰正万念俱灰之际，无头男的手忽然碰触到了其中的一片水晶碎片，下一秒黑影就像是被弹开一样从泰正身上退开。卫将散落出来的水晶碎片用手掌心接住，睁大眼睛。

“哥哥！！这个碎片，是什么……？哥哥，振作一点！”

“咳咳……咳咳……！”
终于能够喘气的泰正激烈地咳嗽了起来。眼角溢出了泪水，浑身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他拼命地吸收着新鲜空气，指着门铃大作的玄关。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预感是长峰来了。卫一边注意着泰正的动静，一边向玄关冲去。

“长峰先生！？”

“不好意思，泰正君没事吧？”
感觉到一阵爽朗的风从门外吹进来，泰正睁大眼睛，接着紧绷着脸的长峰便走了进来。泰正再次激烈地咳嗽起来，按住喉咙。

“呜呜……呜……无头男他……”
长峰伸手抚摸着泰正的背脊，扶着他站起来。卫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交互地看着他们俩。

“真是好险。因为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下班之后就顺道过来看看。三门老师，你看看这里。”
长峰用严肃的表情指着泰正脖子，泰正浑身无力地倒在长峰身上，卫疑心重重地凑过去看。看到泰正的脖子的他，整张脸一下子僵硬了。

“这是什么，这痕迹……就好像，人的手……”
卫抚摸着泰正的脖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呆住了。泰正感觉喉咙仍然很难受，他再一次咳嗽起来。

“这是被无头男掐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泰正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这么说道，卫彻底惊呆了。

“怎么会……这种事，可是……”

“我认为应该赶紧寻找对策才是。”
长峰一本正经地这么建议道，卫顿时失去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