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ブログ

Farewell SORA

[PR]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授权转载】黑暗圣夜 上卷番外1 人行道
译者:咸鱼干 (FC2


那只是扇门,根本称不上玄关。门是时下鲜见的木制,工艺粗糙到借着酒劲一踹就能踢出个洞来。
房间要是铺上榻榻米该有六畳大小,原本的榻榻米都被撤掉,改铺了用便宜的胶合板制成的仿拼接木地板。当初房东向他说明这是地板时,实在忍笑忍得辛苦。要是铺榻榻米的话,房客一换就得翻新,为了省钱才弄成这副行吧。自己当然觉得榻榻米更好。有了榻榻米,只要放上个被炉,连棉被都能省了。
事已至此,练只有先去买了地毯,太薄的话不能直接睡在上面,很不方便。所以最后买下的地毯柔软厚实,是用化纤环状的毛织物混纺而成的。除了电脑,屋里最贵的就数地毯了,到现在依旧是如此。

六年过去了。自从搬到这个房间,已过了六年。
做了一年浪人却还是没考上第一志愿,这让老家的父亲十分不悦。高三当年之所以没考中并不是学习能力不够,而是莫名其妙得了麻疹···虽说都已经十八了。
第二志愿校的考试倒是勉强上了,考的学校也都合格了。但是父亲命令练就算再复读一年也得考上第一志愿。练无法违逆他。学费是父亲出的,能劝说他的就只有哥哥。而哥哥早就顺利考取了京大,只有在这件事上,他赞成父亲复读的意见。
然而,一年后,练既没去东大也没去京大应试。
关于自己今后要走的路,练早在浪人生活期间就已有了坚定的信念,前进方向很明确,也有了打定主义想干的事。因此,为这个目标挑选最合适的大学也是勿庸置疑的。父亲虽然大发雷霆,到底也说不出再复读第二年的话来,承诺给他最低限度的学费和生活费。
最低限度的生活费。在学生宿舍度过的最初一年,靠家里汇来的仅有一点钱也算凑合着过去了。唯一不如意的是,同寝室比他高一年级的是个典型的体育系男人,三天两头强拉着他一起去喝酒或者去繁华街的风俗店玩。练不胜其烦,过了一年就从寝室搬出来,向哥哥借钱找起了公寓。


三轩茶屋人称学生和平民的街道。那里既有大批房租便宜的木造公寓也有快餐店,徒步还能走到下北泽,从涉谷乘地铁眨眼功夫就到。除了不满那个便宜兮兮的“地板”,房租低廉一条就足够有吸引力,他马上拍板决定了。

在这儿生活了六年。街道,房间,自己已经熟悉了周围的一切。想到再过半年多就要和这里告别,终觉得有些寂寞。
工作已经定下,一开始并没有搬家的打算。因为公司指南上写着总公司设在新桥,最后一轮面试时也通知他:进公司两年内不会调职去地方分公司。但对方承诺内定后,练才得知他工作的研究所位于玉附近。即使每天乘新干线到熊谷,从三轩茶屋到那里也得花将近两小时。研究所上班时间早,加班想必也很多,通勤是不可能了,明年就该在研究所附近找新的住处。麻烦的事还真不少。
一打开门,六月末的湿气和暑热迎面扑来。因为没闲钱买空调,一忍就过了六年。幸亏整幢公寓都严严实实罩在四层高级公寓的阴影里,光照极差,也不用担心被太阳炽烤。话虽如此,一到盛夏正午,房间里就会热得待不下去,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大学和打工的饮食店度过的。打工的地方差不多也该辞职了,这个夏天硕士论文也进入了紧要关头,实在腾不出时间。
等前半学期的考试结束放了暑假,中午就一直呆在研究室里好了。乌龟也一起带到研究室去吧。放在这么热的房间里可能会被热死的。

不小心碰到锈迹斑斑的旧铁栏杆,练轻啧了一声。打开手心一看,红色粉末犹如风化的血在掌心描绘出条纹的花样。下了外面的楼梯就有自来水管,房东偶尔会来,在公寓前一片杂草地上洒洒水,或者在台阶和外廊上用蘸水的刷子咯吱咯吱地擦洗,那时候用的就是这水。拧开龙头,流出的水意外的又凉又舒服。对了,这原来是井水。即使位于东京,这一带以前也都是农家,挖井的人家肯定很多。那些井基本上已经损毁,废弃了吧,即便能用,也没有饮用水许可。但用于这样的扫除和撒水应该没有问题。
井水的冰凉让练想起了那条河。
他的故乡有一条河。处处是变宽的河岸,他常在那儿捡小石头玩。家里有很多小石头,每一块都很美且都被画成了画。姐姐雏子原本想进美术大学,她的画既富有个性又非常漂亮,练十分喜欢。然而她最终进了京都的短大,英文系毕业后马上相亲结婚了。
对方是在大阪工作的银行职员,两年后转职,举家迁往东京。父亲对于女儿的远行总是牢骚不断。说当初以为是在关西的一段好姻缘才同意求亲的,竟然把人拐到东京,这简直就是欺诈!为了让姐姐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父亲本打算把她嫁给村里人的。而姐姐当即答应了婚约,像风一样离开了村子,或许是想从父亲的这种贪欲中逃离吧。虽然姐姐笑说,她是在相亲席上对对方一见钟情的。
姐姐离开的那年,练十四岁,成天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离开村子。
结婚后,姐姐总要花两小时往返于村子和京都之间,因为父亲不想一个人生活。但唯独对哥哥破例,轻描淡写地答应他离开家。即使是这样,哥哥还是进了县立高中,直到升入大学都呆在老家。练担心自己要是先要求离开村子,哥哥大概会反对。战战兢兢地和他商量后,哥哥却笑着同意了。
“你差不多也该离开我试着一个人生存了”
直到考取京都的私立高中,搬入宿舍生活之前,练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从小时候起,哥哥总在自己身边。学龄前一直接二连三地罹患大病,病弱的练长得又小又瘦,还是个爱哭虫。因为在男孩子堆里老被欺负,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和女孩子在一起玩。父亲十分厌恶这样没用的练。总是要求他:再有男子气概一点!!男子气概!男子气概!男子气概······
这无异于对他的拷问。男子气概这个词总像恶魔的咒语般在耳边反复,仿佛在说“你根本不是男人”,等同于否定了他的存在。但练不懂得愤怒这种感情,只是漠然地承认:自己不被肯定也是理所当然的,自暴自弃地逃进被否定的桎梏中。这样没出息的练背后,总有哥哥在支持着他。
“爸爸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有自己的优点,只要相信自己就好。要是世界上的男人都像爸爸说得那样没神经,又粗暴又爱打架,那也太讨厌了,对吧?”
哥哥说着笑了。
哥哥很完美。
哥哥身上没有任何缺陷。运动神经,肉体外观,身体能力都出类拔萃,没有埋头苦读成绩却总是第一。五官端正却精悍锐利,从中学开始,就总有女孩子在老家周围转来转去想看哥哥一眼,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村里人都对哥哥满怀期待,人们相信终有一天村里会出现英雄。

练拧上水龙头,抬头仰望天空。
暑假结束前,还是回乡下一趟吧。要是按内定就职的条件所说,两年后自己就要去麻绳理工进行企业留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父亲暂且不说,那之前自己想先看看母亲。
模模糊糊地觉得今天还是多云吧,结果天空不可思议地一片蔚蓝晴朗。离出梅还差一,两个礼拜,今天的天空却已有了盛夏的颜色。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东京灰蒙蒙的天空,平时也不会觉得特别不快,但像这样偶尔仰望苍穹,就会油然生出奇妙的感受:天空果然是蓝色的啊!
出了公寓用地走在住宅街上,沿世田谷大路朝三轩茶屋站方向走五分钟,就能看见打工的饮食店了。
当他告诉老板自己只干到六月时,老板表情失望道:我还以为你能干到明年三月呢。
有硕士论文要写,老板听后点了点头:论文啊,现在开始可够呛了。整天实验实验的,只能住到学校去了吧。
这个饮食店唯一的特征就是店内放的音乐有些偏向店长的个人兴趣,除此之外只是个极普通的饮食店。这种缺乏个性的店在练的同龄人和下面的大学生中完全没有人气,而对于那些年龄层偏上的职员来说,这里没有一群群年轻人扎堆喧哗,反而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早上的早餐和中午的午餐时间是店里的高峰期,有时还会满座。老板还兼厨师的工作,基本上都在柜台后面做菜,前台就得靠两人应付。练在这里干了四年,已经是个老手了。常客的脸他大致都记得,也知道这些客人咖啡的口味。午饭时餐盘上要准备哪套餐具,收银机的使用方法,平时去兑换找零的银行,老板喜欢的七十年代摇滚明星的名字,大卖的曲子和专辑的题目,店内常备的周刊的刊名······
所有这一切练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此,这个店就像他的第二个房间一样。一小时给六百円实在不算高,刚开始只有五百,快餐店给的都比这高吧。所以他的第二份兼职是教一个上夜校的十七岁少年。练这个年纪的人少有做这种兼职的。要是给高中生做家教,一次两小时,一周两次,少说也能赚三,四万,教上两个人,房租和伙食费就有着落了。做补习班的讲师则赚得更多。听说同是研究生,定期在补习学校打工的同级生月收入都超过了二十万。练几乎每天在这家店工作四,五个小时,也只能拿到几万円。有时因为上课和实验请假,考试的时候则一连休息好几天,靠这份兼职能不能凑足生活费也是个问题。
但练觉得,这家店适合自己的性格。家教和补习班老师他也做过,却觉得不合适。用兼职的轻率形式做着攸关他人人生的重要工作,他对此有着强烈的抵触。工钱越高,相应的需要费心的事就会越多,没有这样的觉悟是做不好这类工作的。而在这家店里,只要同老板和兼职少年打好交道就行,不用费心别的事。其他店里的服务生也很少来这里刺探情报。
而且,在店里只要说自己肚子饿了,老板随时都会张罗点东西让他吃。对于一个人生活的练来说,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实在是值得庆幸。

就这样,一转眼已经在这里工作四年了。
练像往常一样自己在出勤卡上记好时间,将围裙围在腰上。离午餐时间还有三十分钟,老板已经在柜台里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起来。练只在店里的繁忙时间带过来干活,而从早上工作到傍晚的兼职少年已经早早地坐在柜台前开吃了。少年的工作是试吃当天午餐的菜色,一年前他还没来时,有其他的少年干这活,而这个少年前头还有别的少年。老板自己就毕业于这些人就读的夜校,听说是他同校方商量,如果有学生没固定工作白天老是瞎转悠的话就介绍到他店里来。
少年姓“妹尾”,店里都叫他“小妹”。这个绰号实在不太好听,不过他本人说从小学起就被叫惯了,就这么叫好了。
“好吃!”
妹尾一口吃光了刚炸好的火腿肉。
“这个能用哦!老板!”
“加上芝士如何?”
“好!我喜欢芝士”
“小练”
老板招呼他,
“有些客人不喜欢芝士,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些不挟芝士的。一开始先问一下客人的口味好么?要是不够了我会说的,你什么都别说就行了。反正菜单上面写的是芝士火腿,就算挟芝士他们也没道理抱怨”
那一开始就不用准备什么不挟芝士的,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练觉得老板真是个老好人。正因为他的好性格,客人才会觉得心情舒畅,每天到店里来吧?虽说食物也不算特别好吃。
没有客人的店内回荡着Jethro Tull乐队Ian Anderson(注1)的吟唱···too old to ROCK’N ROLL,too young to die······这首歌完了以后,还是去换首稍微流行点的曲子吧。午餐时间在附近公司和事务所工作的OL也常来这里,要是放生僻的音乐他们就会露出不满的神情。公司职员倒是对BGM不甚在意。午餐以外的时间可以以老板的兴趣为优先,不过话说回来,这首曲子大概是Jethro Tull乐队最流行的一首了,看来老板在选曲上面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在忙着补充纸巾,将酱油,沙司,盐加满的这段时间,曲子也接近尾声,练迅速跑向录音机,趁下一首还没开始时换上了Supertramp(注2)最热卖的专辑『Breakfast In America』。即使是热卖专辑,客人中到底有几个人知道还是得打个问号,但里面有两三首很流行的曲子,至少能让人产生“啊!这首歌我听过”的想法吧。『Breakfast In America』大约是七八年左右出的。人常说“十年便成往昔”,从那时候起已过了近十年,不知怎么有点难以相信。摇滚和爵士也是哥哥教他的。虽然哥哥是优等生,但在音乐上涉猎很广又紧跟潮流,也读了很多推理小说,SF小说之类的,和那些只顾着学习的书呆子截然不同。哥哥到底有没有缺点呢?每当想起哥哥宗,练都会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中。哥哥过于完美了,他甚至认为,若神真的存在并操纵着人的命运,那哥哥或许是神失手送到人间的一个错误。姐姐雏子曾经告诉他,人必定是有缺点的,因此人才会为了弥补缺点而变得坚强。那次,他被附近的小孩子欺负,跑去和姐姐哭诉时她说了这番话。这些话如果是真的,那么,没有任何缺点的哥哥事实上就成了异常软弱又脆弱的存在。
练摇了摇头,这想法真傻。
哥哥很坚强,从前是,今后也不会改变。

到了午餐时间。练把贴有老板手写的午餐告示的宣传架一放到店门口,立马有两个附近美容院的美容师进来了,然后是时装店的店员,文具店的老板。为了避开十二点到一点的就餐高峰段,很多客人特意选在十一点半过来。他们吃完后一出店门,公司职员就蜂拥而至,店里会忙得像战场一样。
练喜欢繁忙的时间。一忙就会没时间考虑多余的事,只顾埋头工作就行。小妹也像只小白鼠一样不停地忙活着。老板用一块印花头巾包住头发,正满头大汗地和油炸物进行搏斗。
过了一点,客人减少一般。一到两点,店内又回复到午餐前一般平静,只有零星几张桌子还坐着客人。午餐时间到两点半结束,还剩三十分钟。

练在期待着。

男人第一次出现在店里,是在两年前的一个下雨天。
那天,男人撑着一把断了根伞骨的白色塑料伞。他将伞插进伞架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呼――”地叹了口气。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练一直凝视着这一幕。
那是个高个儿的男人,不瘦也不胖。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没剃,皱巴巴的领带歪向一边。但好歹也算是个职员吧?身上还穿着灰色商务西装,这种一看便知的便宜货倒是正好适合他。
为什么会惦记着这个男人,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在大雨中跑进陌生的饮食店时,男人叹气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孩提时代的自己。在小学低年级之前,练总是跟姐姐或哥哥呆在一起,几乎从未一个人跑出去玩。偶尔一个人出去,十有八九会碰上自己讨厌的小孩。不管是在河滩,农协前面的广场,还是在卖粗点心的店门口。练一看见那些人总是拔腿就跑。他们有时也会追上来,但他的脚程很快,跑啊跑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到了家。练的老家是从事林业的农民,在正门设有土间(注3)。每当他从前庭跑进正门的土间时,总会像男人一样叹口气。
这个人,是在外面碰到不开心的事了吧?
因此,自己可能一时间才无法转移视线。或者还有其他的理由···其他理由

那次以后,男人偶尔会来喝咖啡,不久他似乎注意到午餐时间,午饭时也会出现在店里。但他从事的工作似乎没有固定的午休时间,经常在一点半过后客人都走光时才来。大概做的是跑外勤的推销员之类的吧。
男人从不看菜单,每次都要一份午饭套餐。套餐附咖啡或红茶,他一次也没点过红茶。吃饭时说不上狼吞虎咽,但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他的胃口比外表看起来更大,米饭总要剩得满满的,或许是学生时代搞过什么运动。咖啡总是清咖,有时会加牛奶。只看报纸,从没见他看过小说或周刊。
有时他会很难得的带人一起来。同来的男人不一定每次都一样,但其中有几个练有印象。公司大概就在附近吧?可两人感觉不像是在亲密交谈,倒像是极偶然在店外碰到才坐在一起的,大多气氛生疏。他在公司里没朋友么?自己有些多余地担心道。最近,练注意到和他一起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对他使用敬语。原来是这样,虽然男人外表看起来邋遢,但职位应该非常高,这么想的话就能理解了。在公司职员的阶级世界中,居于上位的人总是孤独的。
在这两年间,练就像这样一直想着男人的事,却从未和他有过私下的交谈。“您工作的地方在这附近吗?”就连这种问题他都不敢问。

即使是这样,练最终还是觉察到,自己一直在等待男人的到来。
男人出现机率最高的是在午餐时间,一过两点自己就会坐立不安。可男人就像只反复无常的过路猫,有时接连几天都来,有时则将近一个月不会出现。是去长期出差了吧?还是生病了?·····他在焦虑不安中一直等着男人出现,连他自己都对这样的自己束手无策。

在这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同性恋倾向。中学时同年级的人都讥讽他是“同性恋”,但他知道这主要是因为自己的脸。“问题是你的脸”父亲毫不留情地说,“你的脸是女人脸。长了这么张脸,只有去演歌舞伎的女角。到外面被揍一顿再给我回来,鼻子歪了就会变得男人气了”。
每次父亲这么说时,母亲就会真的发火:“你不要那么小题大做,练只不过是长得像我而已。”任谁看来,练和母亲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姐姐也是。这根本不是什么希罕事,但父亲就是不满这一点。
除了脸,练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特别女性化。他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裸体,也特别仔细地听过自己的说话声,还不停地问身边的人:呐!我不像女孩子吧?不像吧?见练那么在意这事,姐姐总会笑他:像女孩子不是挺好吗,又温柔又可爱,这样就挺好啊。边说边摸摸他的脑袋。
高中开始搬到宿舍生活。那是所男校,而且追求大学入学率到了扭曲的程度。同年级的没一个会动粗的,大家满脑子想的都是高考。但毕竟是性好奇强烈的年龄,相互之间会传阅登着裸体女人的杂志和过激色情漫画,看着这种照片和漫画自己摩擦性器也会勃起,射精。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练这样判断后,终于和心中如影随形的不安诀别了。但那时他也注意到,自己并不像别人一样对裸女的照片怀有特别强烈的欲望。所以当几个人一起去学校严禁的脱衣舞剧场时,他有半分期待道:看了活生生的女人的肉体自己肯定会非常兴奋。
期待最后还是落空了,这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性向有问题,还是因为那个叉开双腿露出性器的女人看起来和母亲差不多岁数。他不知道答案,却也没有多大失望。和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的性器,实在和美丽等辞藻相去甚远,但那不可思议的形状却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和照片上所见的截然不同,那是可以在体内接收男性并转化孕育出新生命的,独一无二的神的构造。自己也是从那里降生到世上的,练的心中悄悄生出一种单纯的感动。要是把这话告诉同学,肯定会被他们嘲笑得要死,他当然对谁也没说。

也就是说,自己对女性有一种强烈的亲近感,然而这种感觉又有别于性欲。
要是自己对女性没有性欲,那结论大概确如父亲所说,自己是个女人。
抱着这种含糊不清的猜想,至今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或许,自己害怕知道答案。害怕知道自己其实是同性恋,不······其实自己对女人和男人都感受不到性欲,既不能爱女人也不能爱男人,知道自己是这种人才更可怕。谁能明白,当他被问及“初恋是什么时候”时心中有多么恐惧。
这大概只是个小问题,世上和自己一样晚开窍的人遍地都是,既不是犯罪,也没给别人添麻烦。
他在脑中这样说服自己,但心中有几个声音在窃窃私语,你是变态!你肯定是爱着母亲,不,其实是姐姐吧?啊?
也许真是这样,对于心中生出的自轻自贱,练自虐性质地半是接受了。母亲和姐姐的存在,的确对自己作为男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很强的影响。自己还未遇到一个人,可以将他从这个咒缚中解放。或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了。
如果只是性体验,只要付钱什么时候都能做。有些同学没有特定的恋人,就上歌舞伎町什么的地方解决了第一次。有人虽然不喜欢联谊上钓到的女孩子,却因为能上床的理由和对方做了,也有人和当家教那家的女主人私通的。人各有不同,听到这些话他也不怎么焦虑。但是,不会焦虑本身或许已经算不上正常了。

门开了。练的心脏清清楚楚地猛跳了一下。男人像往常一样满头乱发地走进店里,落座之前看着练问道:“午饭还有吗”
练点点头,本打算说“是”的,声音却发不出来,仿佛心中所想被看穿一样惊慌失措。
将装水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男人说了声:谢谢。这两年,两人间交换的语言多半是“还有午饭么,是的,谢谢,不用谢”,仅此而已。再加上“谢谢款待”和“多谢光临”。
男人吃饭的那段时间,练在柜台的一角折纸巾。因为怕麻烦,小妹不愿意干这活。练从小折纸就拿手,在他埋头不停干活的时候,老板换了盘卡带。Hall 和 Oates(注4)换成了McDonald和Giles(注5)的组合。这也算是老板作出让步的选择了,虽然现在店里的客人中可能没一个人说得出这张专辑中摇滚乐手的名字。
而冲着老板的非主流音乐而来的客人,虽说少可也不是没有。傍晚到八点关店这段时间客人不多,也有人为了和老板谈音乐而特意跑到店里来的。这些人都和老板是同一辈,即使穿着中规中矩的职员西装,心中向往的还是长发和破旧肮脏的牛仔裤吧?

突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映入了眼帘。男人边吃饭边摇晃着膝盖,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在抖脚,当发现他是和着曲子节奏打节拍时,练惊异不已。见男人面前的玻璃杯空了,练滑下柜台拿着水壶走近,一边在杯里倒上水一边问道:
“恩······你知道这个乐手么”
男人抬起脸来。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着自己吧?肯定是。
“是McDonald和Giles吧”
男人微微一笑。
“我朋友很喜欢他们,总在房间里放给我听。King Crimson(注6)的音乐我只能理解『宫殿』这张,爵士风的我不太排斥”
“『red』呢?”
练几乎是反射性地问道,
“Crimson的话···我最喜欢的就是『red』”
“是么”
男人点点头
“我大概听过,但听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注意。下次借我吧”
“真抱歉,吃饭的时候打扰你”
练低下头,不等男人回答就回到了柜台那里。
“认识的?”
老板问道,练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个”
练用手指了指上面。老板一瞬间似乎十分高兴,但下一瞬他朝着地面小声说道:
“我也想当他朋友·····但他大概是条子”
练吃了一惊。
“条子····那是刑警?”
老板压低声音,用手指示意:“有时候一起来的那帮人,都是世田谷警署的刑警。看那个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啊。警署工作的人也经常来。那次是关店的时候吧,问我有没有外卖的。也不是不能送拉,不过我果然对警察有抗拒心理。就拒绝他们说不送外卖的。也是无聊的虚张声势罢了”
老板是参加学生运动的最后一代。“全共斗”(注7)占领安田讲堂时,他中学毕业,向双亲宣称要成为劳动者。高中也不读了,白天在工厂造军用手套,但立刻遭遇挫折整天变得无所事事,送到美国晃了一年回来后,进了非全日制的高中读书,日间就在饮食店工作。老板笑称是挫折和妥协的一辈子,但能有这么一家店,放着喜欢的音乐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至少不算是个残兵败将。
但他还是讨厌警察。
每当看着老板,练就会产生能理解他和想轻视他两种复杂的心情,憧憬和轻蔑混杂在一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他了。

男人吃完饭站起身来。练接过男人的帐单和一千円,在收银机上输入后将找零递给男人。
“谢谢款待”
“多谢会顾”
还剩几次机会可以交换这两句话呢······还剩几次。过完最后的几天,六月也到了尽头。
练突然发现了。真不可思议,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察觉呢?他凝视着那个物体,在男人骨节突出的手指上闪烁着不相称的光芒。
铂金的结婚戒指。

是一开始就已婚,还是在这两年结婚的?不管怎样,男人平时都没有戴过戒指。日本的大多数已婚男人都不戴戒指。老板也是。
今天又为什么戴了戒指?
他想象得到答案。今晚工作结束后,男人要和妻子在约定的餐馆一起吃饭。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门关上了。
练的胸中涌起一阵苦闷及无法言说的痛楚难过。
为什么,会觉得悲伤

结束打工出了店门,正值傍晚四点。从现在开始店里都不会太忙吧。小妹五点也要去学校上课了。老板会一个人泡上一壶热腾腾的咖啡,听着喜欢的音乐直到关店。
外头天色尚早。现在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季节。暑热慢慢地渗进空气中。从人行道的柏油上升腾起一股热气。
练慢慢走着,考虑晚饭吃什么有点麻烦,他打算顺道去车站附近的面包店看看。打工的像是个女大学生,长得很漂亮,总是对自己笑脸相迎。练偶尔会觉得她是不是对自己感兴趣,每次他把托盘里的面包放到柜台上时,女孩肯定会和他攀谈上一两句。
他试着想象和那个女孩交往,手拉着手一起看电影的情景。如果就这么喜欢上她就好了。要是喜欢上她就不用再受煎熬了。自己再不是恋母,不是同性恋,不是恋姐,更不是变态,只要喜欢上那个女孩,只要在几年后蓦然回首时能够回忆道:这就是我的初恋······

然而,练明白
自己的初恋,已经在刚才结束了。

一直通向车站的人行道附近,那座建筑是男人工作的地方。练低着头从前面快步走过。
人行道一直向着车站延伸,他一步一步地踩在上面向前走去。
还有几天,就要和那家店,小妹,老板,午餐时间,和那个男人告别了。自己将走向别的道路,再不会经过这里。
无数的人行道在某个地方相连,在这条道路的近旁,自己终有一天能和依托终生的人相遇吧。又或者,道路在中途会断得支离破碎,最终哪里也到不了呢?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人生马上就要踏入新的阶段,就职,留学,走在外国的人行道上,和陌生的人邂逅。
总之,今天的头等大事是别忘了去买乌龟的饲料。

银色戒指的幻影,仅仅一瞬,闪过人行道的上方。
在刚刚开始的炎热夏天中,那是最初的一抹阳炎。



1 Jethro Tull:英国摇滚乐队,队长Ian Anderson任主唱兼长笛,1968年以album【This Was 】出道,1971的【Aqualung】,1972的【Thick As A Brick】及1973的【A Passion Play】HIT作三连发,使乐队的创作风格趋于稳定。 1989年的《Crest Of A Knave》赢得了葛莱美年度最佳硬摇滚专辑奖。他们的音乐融合了摇滚、民谣、Blues等多种风格,歌词带有超现实的意味。

2 Supertramp:于1970年出道的英国摇滚乐队,旋律以POP风为主。出道专辑【Supertramp】,1979年的album【Breakfast In America】获得全美BILLBOARD第一位,凭借通俗的旋律和设计独特的唱片袋,在美国地区大卖400万张,全世界总计1800万,成为乐队最热门的歌曲。

3 土间:泥地房间,房屋内的地面为泥地或三合土

4 Daryl Hall & John Oates:美国通俗音乐二重唱组合,由Daryl Hall 和John Oates组成,1972年出道,是以R&B和灵魂乐为主要风格的“Blue-Eyed Soul”派的乐手之一。其中1977年的【Rich Girl】,1981年的【Private Eyes】,1982年的【Maneater】,1984年【Out Of Touch】等都屡创佳绩,蝉联全美NO.1都达两周以上。

5 McDonald&Giles: Ian McDonald和Michel Giles都为原King Crimson成员,特别是McDonald担任了乐队萨克司,长笛,键盘手等职,在乐队的出道album【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编曲上作出了很大贡献,使他们的出道作成为了艺术摇滚史上的里程碑。1970年和Michel Giles脱队成立McDonald&Giles。


6 King Crimson:英国的progressive Rock band(艺术摇滚:由古典音乐和现代摇滚乐相结合的产物。糅合多种音乐元素,包括古典乐管弦乐、R&B、爵士乐、民谣、先锋音乐和世界音乐等。充满感情的赞美内容,大都来源于科学幻想小说,神话,幻想和乌托邦主义文学等中。)1969年成立,出道作【In The Court Of The Crimson King】(即文中提到的【宫殿】)是progressive Rock史上的颠峰之作。1974年乐队处于急剧变动期,只剩下三人。同年发行【RED】(小练喜欢的那张),以distortion guitar的即兴演奏创造出厚重的曲风,展现了和以往不同的诡异冷静和荒诞的乐曲基调,被称为重金属风的原型专辑。

7 全共斗:“全学共闘会議”简称,1968年(昭和43年)学生运动时期在日本各地的大学成立的学生运动组织。至60年代末一系列由这些组织发起的学生运动总称为全共斗运动。最初是由于大学生对校方政策的置疑和不满在东大和日本大学开展了学生游行,以占领安田讲堂为契机成立了统一组织调解校内矛盾,但由于当局政府的强硬应对措施和武力镇压渐渐演变成对政治,国家体制的否定,最终变成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革命运动。1969年的安田讲堂攻防战为导火索,成为波及全国的学生运动。

拍手[4回]

PR

评论

1. 無題

那个时候的练好纯情啊~暗恋麻生居然有两年之久。

Re:無題

正是因为一开始就暗恋,所以被捕的时候才会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相信麻生的话,结果最后知道被背叛就彻底崩溃了吧

2. 無題

是啊。当年练和麻生互有好感,却从某种程度上引出了最糟糕的结果。在1995.10 -9- ⑥那章麻生被下药后也许感受到类似的背叛感,当然程度和结果不能和当年的练相提并论。

Re:無題

而且后来麻生也没把那次被下药当回事w
评论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