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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正在三门家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平静。
除了在柑橘园里干农活之外,泰正还会和附近的小学生朋友们一起玩耍。由于今年来了几次台风,柑橘的收成可以说是绝望的。虽然看到掉落在地上不能吃的柑橘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但泰正还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下一次收获期能够结出更多果实。
在泰正提出要到山上玩的时候,父亲脸色大变地阻止了他,好在有卫劝说「就让他去吧」,父亲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父亲似乎是在担心泰正一到山里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觉得哥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就行了。要是太过勉强他的话,他一定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整个人不正常的。」
那个爱发牢骚的弟弟其实对泰正的性格非常理解。
泰正在山上偶尔会遇到烈火。烈火已经长出了第三条尾巴,并且似乎很以此为傲。烈火的母亲有八条尾巴,也许烈火总有一天也会像他母亲一样。这么说来,前几天母亲担心地问他「烈火出了什么事?」,听泰正说已经把烈火还回去了之后,母亲高兴得差点流下了眼泪。原来她还担心烈火是不是死在了野外。至于烈火的真实身份是妖狐这件事,泰正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武藏开始会对泰正说关于他的母亲丽华的事。他说丽华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丽华似乎一生下来就有听力障碍,她喜欢待在山里,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会大胆地跑到山上去玩。这么说在二鬼山上遇到她时,不管泰正说什么她都不回答是因为她听不到的缘故么。早知如此,当时自己要是用肢体语言来说明就好了。自从那以后,泰正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说不定现在她还在二鬼山上的什么地方跳着舞呢。
泰正偶尔也会和小呗,谕吉还有奈摩香他们一起玩耍。小呗有时会劝泰正回山里,每次泰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除了在柑橘园里干农活之外,泰正还会和附近的小学生朋友们一起玩耍。由于今年来了几次台风,柑橘的收成可以说是绝望的。虽然看到掉落在地上不能吃的柑橘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但泰正还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下一次收获期能够结出更多果实。
在泰正提出要到山上玩的时候,父亲脸色大变地阻止了他,好在有卫劝说「就让他去吧」,父亲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父亲似乎是在担心泰正一到山里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觉得哥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就行了。要是太过勉强他的话,他一定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整个人不正常的。」
那个爱发牢骚的弟弟其实对泰正的性格非常理解。
泰正在山上偶尔会遇到烈火。烈火已经长出了第三条尾巴,并且似乎很以此为傲。烈火的母亲有八条尾巴,也许烈火总有一天也会像他母亲一样。这么说来,前几天母亲担心地问他「烈火出了什么事?」,听泰正说已经把烈火还回去了之后,母亲高兴得差点流下了眼泪。原来她还担心烈火是不是死在了野外。至于烈火的真实身份是妖狐这件事,泰正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武藏开始会对泰正说关于他的母亲丽华的事。他说丽华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丽华似乎一生下来就有听力障碍,她喜欢待在山里,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会大胆地跑到山上去玩。这么说在二鬼山上遇到她时,不管泰正说什么她都不回答是因为她听不到的缘故么。早知如此,当时自己要是用肢体语言来说明就好了。自从那以后,泰正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说不定现在她还在二鬼山上的什么地方跳着舞呢。
泰正偶尔也会和小呗,谕吉还有奈摩香他们一起玩耍。小呗有时会劝泰正回山里,每次泰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卫在老家住了一段日子,他说等到泰正的体力恢复之后他就回东京。
「我觉得还是回到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比较好。哥哥已经没问题了吧。」
卫说明天就要回东京的时候,父母看起来似乎都有种放心了的感觉。果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吧。不过泰正没有再继续深入思考下去。既然家人们都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他自己也就不打算戳破这层纸了。
不过,泰正还有一件事想要说清楚。
意外的是,就在卫说明天要回东京的那一天,机会就来了。
「泰正在吗?」
来到泰正家门前的是几个男人。穣,岛田,友井还有那天祭典晚上在二鬼山上的几位村民。一看到泰正,大家都同时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松了口气。但是仔细看了看泰正发现这些人里面并没有洋平。
「听说你回来了,原来是真的呢。武藏说在你平静下来之前都不准我们来看你……既然平安回来就好。这下神谷村也就太平了。」
村里的意见代表友井看到泰正精神的样子,表情柔和了许多。
泰正往身后偷偷看了一眼。看到村民们来看望泰正,父母都站在了他的身后,仿佛在说有什么麻烦别怕,有他们在。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卫也来到玄关,不过他脸色很僵硬。毕竟曾经遭遇过那样的暴行,其他村民们似乎也都有点尴尬。
「听我说!!」
泰正忽然间大声吼道,大家都吓了一跳,挺直了背脊。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下次再对卫动手的话,我饶不了你们所有人!你们对我可爱的弟弟都做了些什么啊。对弱者群起而攻之是最差劲的行为!还有,什么没有我在神谷村就会遭受天罚之类的想法,我会很困扰的!」
因为作为哥哥无法忍受他们对卫做那么过分的事,所以泰正大声地训斥起村民们来。穣和岛田都被泰正的气势给压住,只有友井奋起反击。
「但是你对这个村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祭典那天晚上也是,神灵不也降临到你身上了吗?原本在跳巫女舞的你居然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种……那种事,绝对不像是人类可以办到的。你果然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更要说!要是你们再对卫做过分的事,我就离开神谷村!!」
面对丝毫让步的友井,泰正下达了最后通牒。
泰正的发言让他们都大吃一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并不只是他们,卫和父母也都震惊了。
对泰正来说神谷村是很重要的地方。离开二鬼山的泰正会像被折断的花一样很快就会枯萎,更重要的是,泰正深爱着这个被大自然所眷顾的村子。而且那个纸片的异形也曾经说过,泰正一旦长时间离开二鬼山的话就会死。
但是,卫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泰正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泰正会选择卫。对泰正来说,家人是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只有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们。
「泰正……你……」
穣和岛田都说不出话来了。至于友井,他已经震惊过度,差点就晕过去了。
泰正转过头来看着大家,站在他身后的卫身子摇晃了一下。
「哥哥……」
卫的眼眶都湿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来泰正的宣言似乎让他感动到无法言语的地步。原来他也有可爱的地方嘛,想到这里泰正轻轻地笑了。
以前卫劝说他离开村子的时候,泰正内心充满了动摇。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心意已决,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他该选择的。卫不知道泰正长时间离开二鬼山就会死。但是卫不知道也好,这件事只要泰正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就是这样,去去去,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家身后的武藏大大咧咧地插进来,将伫立在玄关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村民们赶出去。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气势的他们在武藏的驱赶下自然而然地离开了。
看来,泰正的那句我要离开神谷村对他们来说十分奏效。看到村民们垂头丧气地离开的样子,武藏笑着说道。
「衿子,记得在屋里撒把盐。」
听到武藏这句话,母亲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好」,然后回到屋里取盐。
「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泰正忍不住对卫炫耀自己赶走村民时的英姿,卫把眼镜摘下擦了擦眼角。「哥哥一直都很帅啊」,竟然很难得地夸奖了一次泰正。
「小洋,不在呢。」
目送着村民们离去的背影,泰正有些担心地小声叹道。卫似乎也有些介意,表情黯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泰正无法打通洋平的手机的时候,卫曾经去过洋平家。因为他怀疑自己被人从站台上推下是洋平的所作所为。但是当时洋平已经退了房子,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后来卫回老家的时候曾经问过洋平的父母,他们也不知道这回事,还否定地说这怎么可能。
洋平现在在哪里,他是怎么想的呢。泰正希望洋平能够抛弃负面情绪,两人回到之前的好朋友的关系。
晚上,貌似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泰正从梦中醒了过来。
泰正推开窗户,发现小呗站在庭院的无花果树下。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向泰正招了招手。
「泰正的朋友,在山里。」
小呗用他那银铃般可爱的声音这么说道。泰正一惊,从窗台上把身子探了出去。
「是哪个朋友?」
小呗没有回答泰正的话,一转身嗒嗒嗒地跑走了,还边跑边向泰正招手示意他快跟上。泰正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从房间里飞奔了出去。他本来想一个人去,但是来到玄关前便改变了主意,他冲进卫的房间。他一屁股坐在睡得正香的卫的小腹上,卫就像被压扁的青蛙一样发出一声怪叫,跳了起来。
「什,什么!?咳咳……哥哥哥?」
「卫,你跟我来一下。」
卫睡眼惺忪地不停咳嗽,泰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匆忙站起来。卫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狼狈样子,但是看到泰正冲出房间向玄关跑去,他也赶紧跟在泰正身后追了出去。
「怎么了?哥哥,这么三更半夜的要去哪里?」
卫追着泰正跑到外面。夜晚星空闪烁,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当空。泰正发现小呗之后就撒开腿往前跑。卫虽然不停抱怨但也还是跟在泰正身后。
「小呗说我的朋友在山里。」
泰正一边跑一边说,卫一脸莫名其妙地停下脚步,转身就要回家。泰正以为卫又在当自己开玩笑不肯陪他一起去所以回家了,不禁大失所望地继续往前跑。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自行车的轻快的响声。
「哥哥,坐上来!」
踩着自行车追上来之后卫刹住车,指了指身后。泰正坐上去之后,卫便用力蹬起踏板。好久没有这样两个人坐一辆自行车了。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早知道就多穿件衣服出来了。
「追上小呗了!」
多亏了有自行车,他们终于追上了小呗,泰正啪啪啪地拍着卫的肩膀,让他加快速度。来到山的附近,路越来越不好走,自行车的车轮差不多要爆胎了。
在坡度开始变陡的地方两人下了自行车,泰正和卫一起追着小呗往山上赶。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不管泰正怎么说小呗的事,卫都不会相信,今天他居然这么难得,二话不说地就跟了上来。看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开始变得渐渐相信泰正的话了吧。
「在这里哦!」
卫看不到小呗的样子,所以一上二鬼山泰正就在他前面带路。和一上山就变得像野兽一样身手矫捷的泰正不一样,卫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快点快点,你太慢了!」
泰正时不时停下确认卫是否有追上来,并大声地呼喊。
「深夜在这样的山里,怎么可能跑得快啊!是哥哥你太不正常了!!」
身后传来卫有些生气的声音。卫似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所以行动变得很慎重。泰正并非夜晚视力特别好,只是凭直觉地不停往前跑。由于他在二鬼山生活了很久的缘故,比起以前,现在的他对山里更加了如指掌。
「这边!」
小呗指着悬崖这么说道。泰正一边确认卫的安全一边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堆积在胸口的不祥预感变得越发强烈。
小呗带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以前有人违法丢弃铁罐的那个悬崖。泰正胆战心惊地从悬崖上方凑出脑袋往下看,只见有人似乎倒在悬崖底下的草丛里。因为月光正好照在那里所以泰正能够看得到。
「是小洋吗?」
泰正看着小呗,脸色铁青地问道。小呗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就有这种不好的预感。小呗所说的朋友该不会就是洋平吧。
泰正凑到小呗面前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被脚下的酒瓶绊倒。是谁把垃圾丢在这种地方的呢。
「醉鬼,讨厌。碍眼。所以我把他推下去了。」
小呗的头忽然开始不停打转,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怒表情。看到平时那么可爱的小呗变成如此可怕的怪物,泰正被吓退了几步。小呗对讨厌的人向来很不客气。看来把洋平推下悬崖的就是小呗本人。之所以告诉泰正这件事大概是罪恶感使然,或者有别的什么理由。
「卫,我下去看看。下面的人说不定是洋平。」
站在悬崖上很难判断那人到底是谁,所以泰正决定下去看看。不管下面是谁,有人掉下去都是事实,有必要叫救护车来。
「哥哥,等等。不系好绳子的话太乱来了。这里这么黑哦!?」
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的卫拼命地阻止想要到悬崖底下去的泰正。
「我没事,先别管这个,你快去叫救护车吧。」
泰正不顾卫的制止,就这样滑向悬崖底下。湿润的落叶堆积在悬崖的斜面,摩擦着泰正的臀部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这个悬崖没有绳子的话很难爬上来,但并不是会摔死人的高度。只不过如果掉落时被扭伤脖子的话就会很危险,泰正只能祈祷下面的人平安无事。
脚落到地面之后,泰正走近那个仰躺在草丛里的男人。
「喂,你没事吧!?醒醒!小洋,是我啊!」
泰正把那人抱在怀里,满身泥泞的男人果然就是洋平。他穿着外套和牛仔裤,脸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呜呜……呜……」
听到泰正的声音,洋平发出一阵呻吟。他张开沉重的眼皮,皱着眉头仰望着泰正。
「泰……正……?」
洋平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他凝视着泰正的脸。
「小洋,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还活着太好了。能站起来吗?」
泰正松了口气说道,洋平身子动了动,随即发出痛苦的声音。看来他是骨折或者哪里摔伤了。大概是因为喝醉的缘故,痛楚也稍微得到了缓和,但是要怎么才能带着这样的洋平爬上悬崖呢。洋平躺在泰正的怀中,呆呆地注视着泰正的脸。
「泰正……你……为什么要这样」
怀中的洋平忽然不屑一顾般地这么小声说道。泰正吃惊地看着他,洋平用毫无力气的手抓住泰正睡衣的领口。
「为什么要和卫那种人……你对任何人来说都必须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不是么……」
也许是醉了的缘故,洋平开始吐露心声。得知了洋平的真实心情,泰正也难过地垂下了眉梢。
「小洋,为什么你要袭击卫。还自作主张地搬家,手机也打不通……不仅如此你还到这种地方来,要不是我赶到的话你就死定了哦。」
泰正抓住洋平的手,洋平却试图挣开。洋平忽然不屑地笑了,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怎样都无所谓了……」
洋平压低声音说道。
「在东京也没什么好事,这里也差不多。我这种人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我唯独不能原谅卫对你出手这件事。」
洋平的声音既虚弱又沙哑。他该不会是在哭吧。想到这里,泰正不由得悲从中来。洋平平时总是用一副看不起人的口气嘲笑别人,所以泰正从来没看到过他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讨厌这样……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直和我一起保护你的卫,为什么要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我觉得我被背叛了,而你却还那么护着他。可恶……那个时候要是把卫杀了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夜晚空气的缘故,洋平接连不断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曾经以为是好朋友的人内心居然怀抱着如此阴暗的冲动,知道了这一点的泰正不由得沉默了。虽然他想说自己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但仔细想想洋平所说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从穣那里听说你要离开神谷村……我就自暴自弃地跑到这里。你完全不用管我……我也没拜托你来救我。其实你很讨厌我的吧。」
洋平想要推开泰正的胸口,可是在泰正眼里看来,洋平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于是他大大地叹了口气。
「小洋,对我来说小洋是很重要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你呢,我的心胸可没这么狭窄。但是你要好好跟卫道歉。要是卫真的死了,那就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了。」
泰正用和往日一样明快的声音这样训斥道,洋平嘲笑般地笑了出来。
「傻瓜,你……真是没脑子……」
洋平笑得有点歇斯底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他的笑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小洋,小的时候,小洋掉进河里然后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听到泰正这么说,一直在笑的洋平忽然不作声了。
小时候,洋平和穣曾经掉进了瀑布里,是泰正救了他们。虽然泰正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救起他们的,但是因为他很会游泳,所以他的这股傻劲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吧。洋平似乎因此而一直感恩在怀,时不时会提起这件事。
洋平看着泰正,泰正知道,他的那双眼睛和他小的时候一样完全没有变。
「不论何时我都会来救你。如果小洋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像今天这样赶来救你的。」
听到泰正的话,洋平的唇猛烈地颤抖起来。
洋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泰正。
「小洋总是爱钻牛角尖,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要是做了坏事,道歉之后再和好不就行了吗?青梅竹马是一辈子的青梅竹马。所以直到死为止,小洋都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的好朋友哦。」
泰正笑着这么说完,洋平便咬住了下唇。洋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结果他还是发不出声音,闭上了嘴巴。洋平无言地捂住脸,但是泰正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已经柔和了不少。也许这就是洋平固执地紧闭起来的心弦。解开了这条弦,泰正感觉洋平终于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样子。
这时,泰正忽然听到卫的惨叫声,紧接着只见一个影子从悬崖上滑了下来。
「好痛!可恶,怎么会……」
卫握着手机就这样从悬崖上滑了下来。还好他没有受伤,他狼狈地站起身,蹒跚地向这边走过来。
「卫,连你都掉下来了怎么行啊!我们这下可就危险了啊。」
本来应该去叫救援的卫竟然也掉到了悬崖底下来,这样的话谁来救他们呢。泰正有些着急,卫摸着被擦伤的手臂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掉下来的啊。我只是稍微往下看了一眼,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推下来了……我已经和救护车还有消防队联系过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地点也说过了。」
卫不停地往后看,似乎以为有谁趁着浓浓的夜色藏在自己身后。卫似乎看不见,但是泰正却能看到小呗躲在树丛中。
「我也讨厌那个家伙。」
小呗伸出长长的舌头,指着卫说道。看来是小呗把卫推下悬崖的。即便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孔,小呗依然是异界的生灵。不过话说回来,被异界的妖怪们讨厌到这种地步的卫还真是可怜。小呗以前也对泰正说过不要和卫在一起,因为他觉得卫是把泰正从二鬼山上带走的人,所以才这么讨厌他吧。还好卫本人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卫低头看着从悬崖上掉下来而摔伤的洋平,表情有些复杂。洋平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也许人长大之后,就会变得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了吧。总是被别人说精神年龄和孩子差不多的泰正是个拥有单纯明快的思考模式的人,所以看到两人如此尴尬,他简直是急得不得了。小时候即便关系再好也会吵架,那样的相处模式要简单得多了。
两人就好像在较劲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为了试探对方的心情而固执地保持着沉默。看到两人这个样子,泰正不禁觉得自己也有错。
「一切都是本大爷太美丽的错。人太受欢迎就是不好啊。真是的,大家都太喜欢我啦。」
泰正痛心疾首地这么说道,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瞪著自己。看到两人的态度如此地一致,泰正忍不住笑了出来。
和卫发展成为特殊的关系之后,一看到卫苦恼的样子,泰正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会被任何人祝福的禁忌。但是就算不被祝福,想要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也不是不可能的。所谓秘密就是藏起来才叫秘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的话,那就不能叫秘密了。
泰正喜欢卫,也喜欢自己的家人,他不想掩饰自己的这份心情。卫说泰正对自己的感情就像对家人的爱,但是不管是亲情还是恋情都是了不起的爱情,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不是吗?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两人的身影。洋平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泰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侧耳聆听。
终 遥远的记忆
我的名字叫做三门泰正。我出生的时候,和神许下一个誓约。
我出生在一个悠闲的小村庄,那里有苍翠的群山,一望无际的蓝天,清澈见底的河流。可以说就是大自然的宝库,庄稼茁壮健康地成长,花草虫鱼也都洋溢着生气。一位名叫丽华的女性怀胎十月生下了我,但她在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山里。刚出生时除了哭泣以外一无所能的我,在短短一星期里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所幸的是丽华的哥哥三郎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儿子地收养了我。
我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就算不会说话,我也能理解很多事。成为我父亲的三郎有一位名叫衿子的妻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所以他们就决定把我当做儿子来养大。换句话说,我就是替代品。
为了生存下去,我必须扮演出招人喜爱的样子才行。在这个世界,孩子一个人是无法生存下去的,没有他人的庇护就活不下去,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
在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怎么用笑容去换取父爱和母爱了。只要稍微笑一下他们就会很高兴,会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像傻瓜一样地兴奋大叫。真是群单纯的家伙。不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打我。就算我发脾气拿东西扔向父母,他们也会笑着原谅我,没有什么比这更轻松了。
但是就在我松懈大意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态发生了。母亲再度怀孕,她说我即将有个弟弟了。开什么玩笑,那样的话父母的爱情不是会被抢走吗。因为我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要是弟弟出生了的话,大家绝对会更疼爱亲生的儿子。
我开始着急了。但是除了着急我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孩子的我最多也就只能踢踢母亲的肚子而已,而我的那点力道在母亲看来就等于挠痒痒一样根本不构成威胁。我每天哭泣,发脾气,就算被父母抱在怀里也会大吵大闹。但没有人懂我的心情,十个月之后,我所畏惧的弟弟终于降生到这个世上。敌人长着一张猴子一样的脸,我的脸蛋要比他可爱一百倍。
弟弟出生之后,父母倾注在我身上的爱就减少了一半。平时他们总是看着我,但是因为弟弟动不动就哭,所以他们往往一转身就不见人影。来我们家的客人也都热衷于逗我弟玩,注意我的人越来越少,事态非常严重。
我每天都在烦恼。这样下去可不妙。我每天都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喜欢上我。
某一天我比其他人要更早地学会认字,并且成功地掌握了这项技能。周围人都对此表示惊讶,称赞我是天才。父母和祖父母,住在附近的大人们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在我身上。这一个新发现变成了我不断地学会更多知识的动力。我读着我这个岁数很难读懂的书,还会算数,说外国的语言。我发挥了我惊人的记忆力,甚至有专家从很远的城市专程为我而来。我变成了红人。父母和祖父母都夸我厉害。于是我便越来越努力学习。只要我读懂深奥的书籍,大家就会很关注我。为了保持大家对我的关注,特别是为了得到父爱和母爱,我从早到晚都一直不停地用脑。在我被众人称为神童的时候,我的弟弟还是个只会玩泥巴的孩子。他是个愚钝的孩子,在我眼里看来他也就仅此而已。
我一天到晚都在家里读书,很少到外面玩耍。外面有虫子。我最讨厌虫子。在家里发现也会吓得大声尖叫出来。我一表现出害怕的样子父亲就会帮我把虫子赶跑。只要是虫子我都讨厌,其中最讨厌的是蜘蛛。
蜘蛛是从山上来的,他们是山神的使者。所以一看到蜘蛛我就会想起一个约定。
「哥哥,要不要偶尔到外面玩?」
比我小一岁的弟弟一看到我读书就会来妨碍我。卫很少会接近我的书桌,因为那上面叠满了好多写满了汉字的书。有时候他会像这样邀请我跟他一起玩,但是我没有回应他。我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学习呢——因为我想从父母和祖父母那里得到比卫更多的爱。所以就算只多那么一秒也好,我也要去学会新的知识。我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
我讨厌卫。他仅仅是这么活着就能得到父母的爱,他完全没有付出任何辛苦,内心也不会为什么而纠结,更不会忧郁。上天真不公平。我明明努力了这么多,卫却只是玩耍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不去。」
我冲着卫冰冷地说道,将他赶走。他该不会是打着妨碍我学习,实则是想从我这那里抢走父母的爱的算盘吧。
明天,我的第七次生日即将到来。
我喜欢过生日。生日的那天我是主角,大家都会为我庆祝。我满心期待地盼着生日的到来。
夜晚,我忽然间醒了。我的被窝里发现了好多蜘蛛,我咽了口气地把被子掀开,跑到拉门边。蜘蛛们爬过我的被子,向我逼近。我想到让父亲来帮我赶走蜘蛛,于是我冲出房间向父母的卧室跑去。然而父母的卧室里只有已经睡着了的卫,父母他们都还醒着。
我静静地走在没有灯光的走廊上,寻找在客厅的父母。两人在客厅里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每年都要为泰正的生日礼物发愁……」
母亲叹了口气,我一惊,停下脚步。
「是啊……完全不知道该送什么好。该说他不像孩子还是什么呢……有时候和泰正说话,我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是吗?我也是呢。」
我站在门边,屏息凝神地听两人的对话,胸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手心全都是汗。两人的语气和口吻彻底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
我不被他们所爱。我那么努力地学会那么多东西,但他们依然不爱我。
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默默地从门边离开。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拼命记住的公式和英语也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再次回到房间里,蜘蛛们已经排成一条直线地等我。他们叫我回山里。下一秒我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我当场蹲下,虚弱得没有办法立刻站起来。于是蜘蛛们排得整整齐齐地来到我面前,仿佛引导我一样从敞开的窗户爬了出去。
等蜘蛛们都离开之后,我也跟着爬上窗户。我脚踩在窗台,一个飞跃跳到庭院。之后我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家的样子,最后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既然这个家不爱我,那我就不需要这个家了。
我和山神大人曾经许下一个约定。
我是山神大人和一位人类的女性之间生下来的孩子。我的母亲似乎是被住在鬼泽村的鬼杀死的。据说母亲死后还要再过两年才能以另一种姿态回到山神身边。所以我和山神约好,在母亲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之后再回到山里来。我不是普通的孩子,山神说,我必须以人类的爱情为食粮,否则就无法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爱情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虽然我很努力地去想了,但说到底我只是个孩子,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强人所难。
我回到山里,决定在山神身边生活。我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成天在山林间奔跑玩耍。也许是因为考虑到我有一半人类的血缘,所以山神才让我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的,但是我反倒觉得呆在这边这个世界时更加轻松。在山里面不会死,也不需要一直寻找爱情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再说山里面还有我的伙伴,我彻底喜欢上了山里的生活。
自从我回到山里之后,就不断地有人上山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找我。他们总是在斜坡,悬崖和谷底下寻找是否有年幼的孩子。我还看到了父母和祖父母。他们一脸憔悴地寻找我的样子很滑稽可笑。我内心觉得他们活该。事到如今才露出这种表情也为时已晚。我已经不会再成为人类。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是那么地害怕回到山里。如今我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我开始喜欢虫子,再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在三门家生活的时候,每天我都过得提心吊胆。我总是害怕哪一天自己会因为对爱情的饥渴而死去。现在我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我和伙伴们一起快乐地生活,忘记了曾经一起生活的人们。山里面盛开着我喜欢的红花。我喜欢那红花是因为它会散发出甜美的香味,让人心情愉快。因为伙伴们都在吃所以我也想尝试,但是那个纸片一样的山神的使者却阻止了我。这家伙虽然很唠叨爱管闲事,但是教会了一无所知的我很多东西。
《你有一半是人类,要是吃了这花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纸片一样的家伙这么说道,所以我没吃那红花。据说有的人类因为吃太多那种花而变成了鬼,比如杀死了我的母亲的人就是如此。为了忍耐住想要吃的心情,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接近那种花。
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有趣。在这里生活很舒适。过去的事怎样都无所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他们都会到山里来呼唤我的名字。我是为了忘记他们才来到山里的,但是记忆却迟迟无法褪去。渐渐地我开始变得烦躁,他们一来我就无法平静。我开始担心日渐消瘦的父母,还有身体不好的祖父母。他们明明可以不来的,却还是每天都固执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们都会喊着我的名字在山里转来转去。
渐渐地,我的胸口开始疼得睡不着。我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那一天,和搜索队完全不同的一批人来到山里,是卫和几名男孩子。看到卫,我不禁有种很怀念的感觉。明明以前是那么讨厌他,一旦离开之后反倒很想跟他说说话。他笑起来的时候挺可爱的,那开心的笑脸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在来到山里玩的卫身边不停转来转去,咬着手指头地想我是不是也能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
在山里的生活虽然很开心,但是我对人类的憧憬却日渐强烈起来。我想起被母亲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的回忆,想起坐在父亲的肩头时所看到的美丽风景,想起祖父母摸我的头时的动作。
男孩子们似乎正打算到鬼喰沼旁边的那片红色的花田去。要是吃了那些花的话,孩子们恐怕都会变成鬼。为了阻止他们,我着急地在男孩子们的身边转来转去。
「你是谁?」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当我在卫的身边转来转去的时候,卫居然看到了我。他能看得到我大概是因为孩子们的心灵大多比较纯粹的关系。卫似乎不知道我就是他曾经的哥哥,他把我当成一个陌生的普通孩子让我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我告诉他们不能去那边并调转了方向,和孩子们在二鬼山上玩耍起来。我们玩捉迷藏玩得很开心。直到太阳下山孩子们才回去,我们约好了下次还要一起玩。
我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有时在一旁看着父母们的样子,有时跟卫一起玩耍。一起玩了之后我才发现卫是个有趣而可爱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他。
随着季节的变换,冬天来了,孩子们也不再到山里来。我也没有再看到父母和祖父母的身影。我只能一个人寂寞度日。人类似乎比较畏寒,冬天是不会到山上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难以忍受寂寞,开始想着要是能再次回到人类的世界就好了。于是我大哭着恳求山神。山神说,只要我发誓会再次回到山里,他就答应我的要求。可是我却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不被他们所爱,他们不爱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爱我?」
我伤心地向山神哭诉。就算再一次回到三门家,不被周围的人所爱就没有意义了。虽然他们有到山里来找我,但是仅仅是这样他们对我的爱是否能持续下去还不得而知。我想成为卫那样,纯粹地被他们所爱。
看到我哭个不停,山神似乎笑了笑。
山神说他将会夺走我的所有记忆。我摇头说,这样我岂不是更加没用了吗。山神却只是笑。失去记忆的你,一定会成为被大家所爱的孩子,山神这么说。可是那样的话我不过就是个笨蛋啊,这样的家伙真的有被爱的资格吗?我越来越搞不懂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了。
因为我有一半不是人类,所以我不能离开山太久,而且如果没有爱情,我大概就会死。即便如此,我也想回到人类的世界,祈祷着能够重新来过。
我要变回人类。
虽然所有记忆都会消失这点让人有些害怕,但是能够每天都和我最喜欢的那孩子一起玩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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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1. 無題
感觉结局没交代清楚呢,特别是两人之间的部分。不过猜想老师这是为番外篇留空间吧。
2. 無題
真是一个大工程,辛苦了。谢谢!
3. 無題
神花这本在其他地方评价比较褒贬不一,特别是一些觉得结局太仓促的人给了很低的差评,所以翻完之后我还很担心大家的反应,不过看来大家都还比较中肯,我也就安心了。
※长峰的那篇目前暂时没有打算翻译
4. 無題
5. 無題
不过夜光花老师果然是厉害 果然让人猜不到 原来泰正当年消失是有这样的原因
期待下长峰的故事 泰正还做了牵线人?之前我还yy长峰故事会跟二鬼山某某妖怪 或者某某作家展开 不过我似乎忘记了夜光花老师的主旨了 这个系列都是兄弟系列的说
6. 無題
如果不是自己不懂日文,我真的想把她的书都买齐一套。
所以非常感谢yako给我们翻译,谢谢你!
7. 無題
Re:無題
8. 無題